夜依然很黑,周圍的景物都模糊不堪,顏歌卻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深邃的眼瞳,正泛著擔憂的光芒,看著看著,她的眸光有些渙散,霎時,晶瑩剔透的淚珠突然就撲簌簌地淌了下來。


    「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嗯?」男人的聲音更加溫柔。


    「嗚……」努力了好久,顏歌總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聲音,卻是連哭都顯得心力交瘁,隻能小貓咪似的嗚咽。


    大掌憐惜地捧起她柔嫩的頰,緩緩地貼近,男人以唇一點一點地吻掉那不停滑落的淚珠兒,最後來到她啜泣的紅唇上,輕輕地、輕輕地吻上……


    桌上的油燈再次被燃起,因親手殺了人而嚇壞了的小女人,在炕上已經疲累至極地昏睡了過去,但並不安穩,粉白秀氣的鼻頭仍是紅紅的,不時發出輕泣聲。


    男人一直守在一旁,忽聽到窗外依稀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當下眉峰倏鎖。


    他起身,踱步走出屋子,沿著台階一步步走至院落中央,瞥了眼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三人,冷眸突然一轉。


    「戲看完了……」他眼神一凜,銳利的寒光射向牆頭,「還不滾下來!」


    接著,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牆頭一歪,伴著「啊啊啊」一疊聲的痛叫,滾了下來,原來是個高高瘦瘦,其貌不揚的落魄書生。


    這大半個晚上,一直趴在牆頭看熱鬧的江湖前任大俠,總算是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這位大俠,大名馮必書,江南人氏,此人在江湖上小有名氣,武功不弱,偏有個令人貽笑大方的嗜好,那就是好賭,卻賭運極差。


    馮大俠的賭運差到堪稱一絕,隻要是上了賭桌,無論與人賭什麽,喝酒、色子、棋藝、牌九、武功、詩詞、書畫……就沒有一次不輸的,偏他生平又喜歡跟人打賭,因此人送綽號「逢賭必輸」。


    馮大俠也不覺羞恥,猶自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繼續過著自己落魄的日子。


    半年前馮必書因躲賭債來到巴丘避風頭,好不容易過了段消停的日子,不料這天天剛黑,隔壁就開始喊打喊殺,鬧騰得起勁,一下子把馮大俠僅存的那點江湖氣概給激發起來了,於是冒著生命危險趴在牆頭看了大半宿,一邊看一邊感歎。


    那刀疤材的惡名早有耳聞,心狠手辣到令人發指,屬於馮大俠在巴丘偶爾遇到就得趕緊躲閃的人物,誰知今兒晚上,竟會丟了性命。


    唉!說來說去,都是女人惹的禍呀!


    隔壁家的小娘子,生得妍妍巧巧,看著就似朵含苞欲放的花兒,他平時沒事趴在牆頭偷看幾眼也就知足了,誰讓自己個兒這麽大把年紀還沒娶上老婆呢。


    不像那刀疤材,以為人家相公是省油的燈,明目張膽就找上門,這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吧。


    馮必書大俠正在自我慶幸,冷不丁就被那小娘子的男人一聲冷喝,當即嚇得掉下牆頭。


    好死不死,這一掉居然掉進了隔壁的院子,甚至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就被一道淩厲的身影截斷了去路。


    「哎喲……」馮大俠捂著摔疼的屁股,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跪著向對方連連作揖,隻差沒有當場哭出來,「這位大俠,我馮必書對天發誓,一定不會將今晚所見一切傳揚出去,若有違誓,必將五雷轟頂,死後打入十八層地獄。」


    男人卻沒理睬他,反而轉身走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三人,有兩個顯然已經死去多時,還剩下個未死隻餘半口氣的刀疤材。


    隻見男人極優雅地一撩衣袍,抬起一腳便踏踩上刀疤材的腹部。


    咦?這是要……


    不等馮必書想分明,驀然見到隨著那男人施力,刀疤材口中突然噴井似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接著抽搐著蜷縮起身子,最終唿吸也停滯了。


    天呐!好狠的男人!


    馮必書立即心驚肉跳的明白了,這幾個人,怕是都不會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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