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三人哭作一團,茉茉茫然中仍然不曾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知道現在的姐姐再也收不下任何程度的委屈和刺激,也上前抱住她:


    “姐姐……”


    三人的啼哭聲中,隻有姐姐的手向自己伸來,茉茉看著母親緊握住姐姐的雙手,一時間心裏有些落寞,但那份別扭很快被她驅散,專心陪伴著此刻更需要大家關心的姐姐。


    這次姐姐沒能盡快從醫院辦理出院手續,又開始了了了無期的治療。茉茉和之前一樣在放學後去病房探望她,眼瞧著她像朵花一樣日益凋零:


    “姐姐……你要早點迴家,我很想你。”


    但這次姐姐倒沒有像之前那樣悲觀,反而於憔悴中透出一點豁達:


    “茉茉,爸媽是不是最近很晚才迴家啊?”


    茉茉不知道姐姐為什麽這麽問,隻是在茫然中點點頭:


    “嗯。”


    她又害怕姐姐擔心父母不重視她,立馬解釋:


    “爸媽也是因為工作比較忙,才不能每天過來看你的,他們都很想你!都希望你早點迴……”


    話還沒說完,臉龐就傳來了一股溫柔的撫摸,她對上那雙滿是欣慰的眼眸,聽見她說了句:


    “嗯,我知道你們都辛苦了。”


    這感覺有些怪異,雖然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但茉茉總感覺必須馬上抓住姐姐,於是真的伸出手牢牢牽著她:


    “姐姐,我很想你……”


    她用近乎祈求的眼神注視著姐姐。


    “茉茉,你要好好上學,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知道嗎?”


    這不是白霜第一次說這句話,所以茉茉盡快應下:


    “我知道了,姐姐也是,要好好治療,早點康複,早點迴家啊。”


    “嗬嗬……”


    姐姐隻是露出有點憨厚的笑容,隨後又替自己理了下耳邊的碎發,再端正地對自己說:


    “茉茉,姐姐希望你以後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不受任何人的拘束。”


    茉茉還沒來得及迴答,就看見姐姐的眉眼透著隱忍:


    “姐姐已經做不到了……所以、”


    她語氣開始哽咽:


    “所以你一定要得到那份自由。”


    茉茉怕姐姐繼續哭影響治療,立馬應下:


    “姐姐,我聽話,我都聽姐姐的,所以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然後早點迴家!”


    接著她也跟著哭了起來:


    “家裏隻有姐姐會關心我,我不能沒有姐姐!”


    白霜聽到這裏收了收哭腔,溫和地告訴她:


    “傻孩子,未來還會有更多人關心你、在意你、愛你的。不要害怕孤獨,因為那隻是暫時的。”


    茉茉也斂了淚水:


    “要等多久才能遇到那樣的人呢?”


    姐姐告訴她:


    “等你找到自己的時候。”


    茉茉沒能理解這句話:


    “找到自己?”


    白霜繼續迴答:


    “對,當你找到了自己,自然就會發現誰在愛你,也許答案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完美,但它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遙遠。”


    “無論如何你要記住,當你愛自己時,世界才最愛你。所以不要再覺得自己不配得到什麽了。”


    茉茉一下子把瞳孔睜得溜圓,沒想到姐姐會察覺到自己隱匿的自卑,然後像是肩上某種沉重的東西被人卸下後,深深地舒了口氣。


    她心情大好,第二天還特意繞路到花店打算用零用錢送給姐姐一份禮物:


    “老板,我想要一束花。”


    老板推出一束包紮得很是好看的三色堇問她:


    “這束怎麽樣?”


    茉茉倒是覺得漂亮,又問了句:


    “適合送病人嗎?”


    老板笑著迴答:


    “適合啊,而且這束都是今天中午新送來的,特別適合送人。”


    茉茉聽完立刻掏出手機:


    “好呀,那我買這束吧。”


    剛接過花,臉頰上忽然有一滴水珠滴落,抬頭一看發現:


    “好像下雨了……”


    店主指了下門口的透明雨傘:


    “我把傘借給你吧,小姑娘,下次再過來還就好。”


    茉茉露出喜悅的表情:


    “謝謝!”


    然後在愈漸傾盆的大雨裏,撐著傘朝醫院奔去,可當她帶著驚喜走進姐姐的病房,卻在那裏看見了沉睡的姐姐和一圈忙亂的護士,耳朵忽然“嗡”地一陣轟鳴。


    隱約聽見護士問自己:


    “你是病人家屬嗎?”


    精神好像自己被抽離出這具肉體,冥冥中好像從第三方視角聽見了自己在迴答:


    “我是,我姐姐……白霜她怎麽了?”


    “病人服用過量的……”


    後麵的話茉茉沒太聽得進去,隻記得恍惚中走向如同睡美人一般的姐姐身旁:


    「你隻是睡著了,對吧?」


    隨著自己的撫摸,隻察覺到伸出的手開始抑製不住地顫抖,然後視線落到桌旁的一張紙條上,上麵娟秀的字體讓這具緊張的身體暫得舒緩:


    「是姐姐的字!」


    可那上麵寫著:


    “你們值得更好的生活。”


    還附著一個笑臉:


    「笑什麽啊?」


    心裏忽然想起之前她問父母是不是經常加班,一下子自脊髓傳來一股毛骨悚然感。她不敢繼續想下去,手下意識揉皺了紙條,憋屈和心酸一起湧上心頭,那束漂亮的花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摔散了幾朵花瓣,然後隻見白茉茉不顧護士的阻攔,瘋狂去搖晃已經陷入沉睡的姐姐:


    “姐姐!你醒醒!不是說好的要早點迴家的嗎?”


    直到窗外響起一聲雷後,她才忽地收迴手,無力地滑落在地麵,在那束花旁,深刻地體會到了一次生命的流逝。


    本以為姐姐的離去會是家裏最大的一場打擊,沒想到在那以後母親因為承受不住失去女兒的痛苦,也患上了精神疾病,讓還沒來得及走出悲痛的家庭再一次雪上加霜。


    “霜霜啊……我的霜霜,你在哪?媽媽、媽媽怎麽找不到你了?你快出來啊?你這樣不說話不吃飯。媽媽很擔心的……”


    “媽……”


    茉茉試圖像往常那樣安撫她服藥後睡覺,但這次母親一下子拉住自己的手,然後激動得熱淚盈眶:


    “霜霜!霜霜你終於肯見媽媽了,我就知道你不舍得真的生媽媽氣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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