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你朋友的?”


    流沙問這個問題時,沒帶什麽特別的情緒,好像隻是想聽一個故事。


    “從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


    業燼帶著他走進了迴憶。


    “喂,那個藍頭發的姑娘。”


    腳剛踏入校園,就被一個聲音喊住,女孩聞聲轉過身去,看見一個臉色慘白,穿著盤扣衣裳,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生氣的人。


    「這個畫麵我在哪裏見過……」


    她想起在火葬場見過的、焚燒前打理好的遺體。


    “你東西掉了。”


    他指著腳邊的學生證,甚至連彎腰撿起來的意思都沒有,還是業燼看了他一眼後,走過來,蹲下撿起。然後猛地起身,重重磕到了那人的下巴。


    「好疼。」


    一個摸著下巴,一個揉著頭頂,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最後還是女孩先出聲:


    “謝謝。”


    “等會,那個人原來是你嗎?話說這也不是什麽交朋友的畫麵吧。”


    流沙麵露難堪,把畫麵拉迴現實。業燼用手比劃著,圈出迴憶裏的第一幕:


    “你不是給我起了外號麽?——‘那個藍頭發的姑娘’。”


    “什麽?”


    對方像是被什麽嗆到了,咳嗽不止。


    “一開始我也沒想到那個會是外號,直到第二次我們見麵——”


    “之後還見過嗎?”


    流沙一臉的難以置信,然後又被業燼帶入了迴憶裏。


    “喂,那個藍頭發的姑娘。”


    “又是這句啊!”


    他不由得打斷了對方的迴憶,然後業燼麵露不滿,示意他閉嘴,又重新迴憶起來——


    “喂,那個藍頭發的姑娘。”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那個長得像僵屍的人又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指著兩人間因為掛件而被愈發拉長的線頭,語氣裏帶著抱怨的意思:


    “您這要是再多走兩步,我衣服就沒了。”


    原來自己的掛件剛好刮住了人家的衣服,用手試圖拆開,但因為早就胡亂地纏成一團,所以眼看著這邊一解,那人的衣服就少一些。


    “……算了,你之後自己解吧。”


    那人說完這句話,就“碰”地斷了那根一用力就繼續延長的線,匆匆離開時,截斷的那縷還在他身後飄了一會。


    “然後我就得到了朋友送來的第一個禮物。”


    她在迴憶裏圈出那坨纏在掛件上的線。


    “你留下了!嘶……怎麽突然感覺自己這麽對不住你呢?”


    流沙“啪”地捂住臉,然後透過指縫看了眼沒能理解自己意思的業燼,放下手,恢複了一些耐心,別扭地說道:


    “以後……我會努力對你好一些的。”


    “那、可以聽我稍微訴下苦嗎?”


    沒想到她立馬一副想到了什麽的表情,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哈……我不可確定自己能幫上你的忙噢。”


    他臉上寫些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


    “從前有一個老奶奶,一個人住在森林裏,無聊地活著。所以她開始觀察起這座森林,這裏除了自己,還有一隻大灰狼,老奶奶想著,要是能和它成為好朋友就好了,於是開始努力,想成為對方的好朋友。但大灰狼並不喜歡人類,它活得很警覺,所以老奶奶一直沒能靠近。”


    “直到這時,老奶奶的孫女小紅帽來了,雖然同樣是人,但她和無趣的奶奶不同,很討森林裏小動物的喜歡,連一直警覺的狼,也對她非常感興趣。老奶奶觀察著兩人,就想要是自己能多理解小紅帽一點,是不是也能和大灰狼成為好朋友了呢?”


    “於是老奶奶開始想辦法融入它們,期間還發現原來森林裏除了狼外,還有貓和狗也生活在這裏。也許是她的努力起作用了,貓和狗都接受她作為這座森林的客人,最後連小紅帽也和她成為了朋友。”


    “擁有了這麽多的老奶奶,按理來說已經不會再覺得孤獨了,但每當她看見因為警惕而不願意靠近這邊的大灰狼,就會想起自己曾經一個人,偷偷觀察森林的模樣。那時候森林裏隻有老奶奶和大灰狼,兩個人都是孤僻的家夥,如果奶奶可以走出來的話,狼是不是也具有這樣的可能性呢?”


    “所以奶奶在心裏期望著,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坐在一起的畫麵。後來,森林裏來了一位獵人,他是人類的好朋友,可以保護人類,但他不喜歡有可能會傷人的動物,所以老奶奶不能讓他見到大灰狼。”


    “雖然狼沒有真的傷害過人,但老奶奶其實並不能對大灰狼的行為負責。她雖然是想維持兩邊各自的和平,但從結果來看,其實已經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麵。你覺得……這樣的她會不會太自私了?”


    她說完,看向這邊,認真地在等一個答案。


    “首先……”


    流沙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然後在她站好後,說道:


    “……先把我從盒裏放出來唄。”


    他終於明白了先前覺得怪異的點在哪裏——


    “我沒死,不是僵屍或者吸血鬼什麽的,隻是體質稍微有點特殊而已。”


    “那,那些符籙是?”


    “壓製我體質用的。”


    “還有……談自私不自私的,起碼先別把自己比喻成老奶奶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歎了口氣,語氣裏透著點慵懶。


    “因為無趣和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吧。”


    業燼思考著自己為什麽會給這樣形容自己。


    “但看你上次的架勢,可不像是想認命的樣子。”


    業燼聽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堅定地看向流沙:


    “我不認。”


    “就是因為你始終還有拚一拚的念頭,所以你——不曾衰老。”


    流沙的眼裏閃過一瞬間的溫柔。


    對方的瞳孔瞪大了許多,然後像是缺乏電量緊急關機一樣,忽地倒下。流沙嚇得立馬去扶,剛好業燼的額頭撞到了自己懷裏,他愣了一會,皺著眉頭任憑對方抵在自己胸前緩了好久,心裏隻覺得後怕。


    業燼埋著頭,像是怕被責怪的小孩子的一樣,聲音有些顫抖:


    “你會怪我自私嗎?”


    “人都是自私的。”


    貼著耳邊的地方傳來一些震動,女孩慢慢抬起頭,卻沒能看到對方的表情。


    沒過多久,兩人各自迴到自己的位置,再過段時間,106教室也從兩個人變成了6個人,然後支寐無拿了張紙走進來,便是先前那幕的畫麵。


    ——“謝謝你,螺艾姆,我想我就快找到自己的答案了。”——


    再說說蔡雙的故事吧。


    在意識到人性的虛偽後,他選擇淡出周圍毫無意義的人際關係,凡是帶著目的找過來的,他都不待見,自己本身又對絕大多數人事物都不關心,生活便獲得了期待已久的平靜。


    他也有更多時間專注在自己身上,整個人都自在了不少,但也正是因為他不斷地關注自身,忽然意識到——自己缺了一個核,一個至關重要的,帶自己邁入下一個階段的鑰匙。


    他翻了很多自古流傳下來的書籍,閱讀並試圖總結出自己缺少的東西,但獲得那把鑰匙的方法急不來,隻是用看的、想的,得不到它,而之所以會這樣,隻有一個原因——


    自己的眼界閱曆不夠,所以沒辦法參悟其中的道是什麽。


    明白這點後,他更急躁了,為什麽自己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不爭,不貪、不癡、不嗔,卻還是找不到那個關鍵,自己差的那塊到底是什麽?


    直到他看向桌麵書架裏的那本日記,泛起了嘀咕:


    “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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