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闌珊的餘韻尚在心頭縈繞,時光的車輪便已轆轆駛過。


    轉瞬之間,十二月攜著凜冽的寒風與細碎的初雪翩然而至。


    枝頭殘留的幾片枯葉在朔風中瑟瑟發抖,似在低訴著往昔的繁華。


    街巷漸次披上銀白的素裝,清冷的月光灑在雪地上,泛出幽藍的微光,仿若歲月沉澱的靜謐詩篇。


    就在這種銀裝素裹之時,京城眾人剛剛都得知了一個噩耗。


    這噩耗是從西楚九皇子府上傳來的。


    說是九皇子妃林雅剛剛病逝。


    其實這幾年,大家一直都知曉九皇子妃纏綿病榻,足不出戶。


    本來以為無甚要緊,卻沒想到嫁給九皇子不過短短幾年便已病逝。


    真是福薄啊!


    九皇子愛妻如命,據說在愛妻逝世以後,他受不了打擊當即便口吐鮮血,心神受損,一病不起。


    如今還哀莫大於心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


    真是情深義重啊!


    陰陽相隔,可歎,可憾啊!


    就這樣,一個月之後,他們得知九皇子入宮去向陛下辭行,表示想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迴到西楚。


    他們陛下便答應了。


    景昭帝能不答應嗎?


    本來當初他要來大昭做質子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再加上這幾年西楚一直都非常安分,從不搞事。


    所以大昭根本就沒有必要,讓西楚或者其他國家的王族來做質子。


    如今他主動提出想要離開大昭返迴,他自然會應允。


    於是楚溪耀迴到府中之後,當即便開始收拾行李。


    三天後便坐上馬車離開了大昭。


    除了景昭帝,他也沒有去向任何人辭行。


    因為他明麵上和誰私下都沒有交情。


    所以在他離開時,也沒有人前來相送。


    就這樣非常低調又順暢地帶著他當初來大昭的隨從們,踏上了返迴西楚的道路。


    ……………


    舊符方摘,新桃未換。


    仿若隻是一個轉身,時光的駿馬便馱著歲月匆匆奔至除夕。


    張燈結彩的街巷,大紅燈籠在風中輕搖,似火團跳躍,將團圓的喜氣播撒至每一個角落。


    遠處,煙花乍起,如星雨瀉落,又似繁花盛綻於夜空,瞬間點亮了整個蒼穹。


    屋內,爐火正旺,闔家圍坐,笑語歡聲與佳肴的香氣交融,嫋嫋升騰。


    此刻,時光仿佛被這濃濃的年味暈染,慢下了腳步。


    讓每一個瞬間都鐫刻下幸福與溫馨的模樣。


    淩煙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


    在除夕宮宴上,她看著景昭帝的模樣,已經明了他的大限就在這幾天了。


    可能景昭帝自己心裏也非常清楚。


    所以今年的除夕宮宴,是這麽多年以來最盛大最熱鬧,也是時間最長的一次宮宴。


    而景昭帝也沒有往年那麽嚴肅板正。


    而是非常和善,沒有架子地和眾人其樂融融。


    所以自然有些聰明人也明白了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到最後迴到太子府之時,時間已經過了三更。


    由此可見今晚的除夕宮宴到底有多熱鬧,又有多漫長了。


    而淩煙也所料不差。


    在大年初七一大早,景昭帝傳令讓文武百官和宗室子弟,以及所有嬪妃與皇子公主們到龍騰宮集合。


    蕭穆堯本就在宮中處理朝政。


    而淩煙此時還未起身。


    被影霜叫醒以後,她睡眼朦朧地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一下就清醒了。


    看來就是今日了。


    此時,她的心中不免有些難受。


    說不上來的難受。


    可明明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對景昭帝隻是員工對領導的敬畏而已,沒有絲毫的私人感情。


    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她卻是非常悵惘與傷懷。


    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起身洗漱過後。


    等她到達龍騰宮之時,除了一些離皇宮比較遠的朝臣之外,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


    龍騰宮此時沉浸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藥香,絲絲縷縷地鑽進每個人的鼻腔,撩撥著眾人緊繃的心弦。


    文武百官們身著朝服,神色肅穆。


    大多看起來還是非常沉痛不已的。


    隻有幾個偷偷地用餘光打量著周圍的人,彼此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


    宗室子弟們站在一起,此時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不成形的紈絝也不敢有任何造次,非常老實。


    嬪妃們個個妝容精致,卻也難掩憔悴之色。


    她們或低頭垂淚,淚水順著精心描繪的臉頰滑落,浸濕了領口的錦緞。


    或目光空洞地凝視著地麵,手中的帕子被揉成一團。


    皇子們和公主們也是看起來非常難過,眼睛緊緊盯著龍床上的景昭帝。


    而景昭帝靜靜地躺在龍床上,麵容消瘦而蠟黃。


    深陷的眼眶下是青黑色的陰影,像是被歲月無情地刻上了衰敗的印記。


    他的頭發淩亂地散落在枕頭上,幾縷銀絲在微弱的光線中閃爍著冰冷的光。


    他雙眼緊閉,唿吸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胸口的起伏也極為緩慢,仿佛每一次唿吸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在他的床邊正是身著華麗鳳袍坐著的皇後,隻是那往日威嚴的鳳袍如今也顯得黯淡無光。


    她緊緊握著景昭帝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也渾然不覺。


    她的眼神中滿是悲痛與絕望,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打濕了景昭帝的衣袖。


    麗貴妃坐於床的另一邊,同樣泣不成聲。


    她的妝容早已被淚水衝花,雙眼紅腫得像核桃一般。


    那曾經嬌豔欲滴的嘴唇如今也被咬得發白。


    機械地握著景昭帝的另一隻手,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他即將逝去的生命。


    而蕭穆堯身姿挺拔地立於眾人之前,脊背挺得像一把鋼尺,雙手緊緊地握在身側,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神冷峻而堅毅,眉頭微微皺起。


    目光緊緊地鎖定在景昭帝那毫無生機的臉上,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在努力壓抑著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


    盡管他極力保持著鎮定,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泄露了他內心深處的悲痛。


    此時景昭帝得到袁公公的提醒,知曉所有人都已到齊。


    他那深陷的眼眸中艱難地泛起一絲微光。


    幹裂的嘴唇微微顫動,似是在積攢著最後的力氣。


    隨後,他緩緩地將目光投向袁公公。


    那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托付,輕輕點了點頭。


    袁公公早已老淚縱橫,他強忍著內心如刀絞般的難過,拖著顫抖的身軀,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眾人。


    他的手中正緊握著那象征著至高旨意的明黃色卷軸。


    每走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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