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唿吸了幾口氣後,問向那些沉默的黑衣人,「你們想要幹什麽?」


    那些人恍若沒有聽到她的問話,兀自走了出來,然後便響起暗門被關閉的聲音。


    滿室的黑暗,除了她晶亮的雙眸之外,再無一絲光芒。


    初時,尚初兒並不懂自個兒怎麽會莫名其妙被人擄來這兒,可再一靜思,便想到了從她的小閣樓到這暗室似乎距離不遠,顯然自己還身處皇宮內苑,隻是不知是哪個貴人的處所。


    她左思右想了半天,突然一雙不含善意的老邁雙眸浮現眼前。


    如果不是她之前在與房笑天談話間得知其實當今太後並非皇上的親生娘親,理親王才是太後親生的。


    如果太後知道皇上早就存了要收拾理親王的心思,就算明知是自己的兒子大逆不道,隻怕也不會坐視不管。


    既然理親王進不得宮,宮裏一切的人手安排便由太後來負責,包括派人神不知、鬼不覺得將她偷了來。


    他們是想拿她來威脅房笑天吧!


    盡可能忽視讓人有些窒悶的黑暗,尚初兒試著靜心聆聽外頭的動靜,隻聽得原本一陣響過一陣的殺伐聲漸漸沒了聲息。


    一切難道已經有了勝負?


    她偷偷地爬到早被封了木板的窗子,透著那細如絲的縫隙往外看,卻隻能瞧見一片無止境的黑暗。


    外頭究竟怎麽了?


    難道她當真得乖乖成為太後和理親王製伏房笑天的人質嗎?


    她才不!


    就算是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逃了出去,也好過被拿來要挾旁人。


    尚初兒不死心的左找右尋,雙手更是四下摸索著,終於她在一個角落摸到了一把早已鏽鈍的短匕。


    她緊握著匕首,悄然迴到被封住的窗戶前,使盡了力氣用匕首捶砍著。


    無論如何她都要逃出去,然後用最短的時間找到房笑天。


    風聲鶴唳,疾行軍在嚴教雲的指揮調度之下,悄悄的兵臨城下。


    隻見毫無星光的黑暗夜空,驀地爆開一記火炮,瞬間紅光照亮了城門,守城的士兵這才發現被人摸了上來。


    嚴教雲胸有成竹地瞧著那一具具被自己手下兵士拋下城牆的屍首,臉上的笑容愈加明亮且充滿自信。


    就說他爹是窮緊張,以他們父子領兵作戰的實力,再加上串聯了幾個沿途的將軍,疾行軍想要悄然攻城,又有何難?


    抬眼,望著早已火光四射的皇城,他驀地咬牙揚起手,破空大吼了聲,「殺啊!」


    想著那即將到手的帝位,嚴教雲策馬狂奔,豪情萬丈。


    可隨著馬匹的臨近城下,他原先的自信滿滿卻已被一抹抹的疑惑所取代。


    雙手猛力一扯韁繩,座下疾馳的馬匹頓時昂首嘶鳴。


    他見情勢不對,拉著韁繩迴身要退,可是本該護在他身後的兵馬依然還在,可是那飄揚的旗幟卻不知何時被人換成了皇家的軍旗。


    這是怎麽迴事?


    豆大的汗珠從頰畔滴落,嚴教雲終於意識到今日的順利隻怕是個設好的圈套。


    但怎麽可能?


    他明明將消息遮掩得密不透風,便連太後都隻知他們欲反,卻不知他們何時會反,為什麽卻有人氣定神閑的在這兒等著要甕中捉鱉呢?


    努力地鎮定心神,極力安撫著躁動不安的胯下坐騎,然後他抬眼,便見嚴登雲和房笑天兩兄弟正站在城牆邊,居高臨下地瞅著他。


    即使隔了老遠,他彷佛還能看見他們眼中的輕蔑。


    「你們……」望著眼前的景況,嚴教雲的心頓時一沉。


    「嚴教雲,爾等領兵叛國,如今卻已是四麵楚歌,再無生機,還不速速投降。」


    那話,是房笑天並著內力喊出,鏗鏘有力,句句撼人心弦。


    嚴教雲的親信雖然還是盡忠職守的將他護在中間,但他們就算不說,他也能感受到軍心的渙散。


    輸了嗎?


    他還沒輸,他還有一顆棋子在手中。


    嚴教雲想到這裏,原本已然死寂的眸中又燃起一寸生機,他驀地抬頭,對著房笑天說道:「你倒真以為踩著了我,可我卻真真實實地握住了你的把柄,若是你不速速放我離去,尚初兒的小命隻怕就要不保了。」


    「你敢?」


    「我又有何不敢?你壞了我的計劃,我也要你嚐嚐那椎心刺骨的滋味。」嚴教雲冷然說道。


    既然決定謀篡,本就料到可能會有這麽一天,可他就算要死,也得扯上個墊背的,這樣才不虧。


    如果他們早已知道今日他們便要兵臨城下,隻怕就連他爹和理親王府的上上下下早已被拘了起來。


    還好,那時因為父王的憤恨,他便答應捉了尚初兒,想在房笑天的麵前好好折磨一番,也讓他嚐嚐那種撕心裂肺的滋味。


    他相信,太後藏著尚初兒的地方,若是沒有人指出,就算關死了她,他們也找不著。


    狂妄吧,他倒要看看沒了心愛之人,房笑天還能狂妄到哪裏去。


    「你……」房笑天咬牙切齒,整個人被激得額冒青筋,對於自己的大意更是悔恨萬分。


    千防萬防,竟沒防到這一層,他本以為讓她好好待在皇城之中,便是安全,卻大意的沒有防著眼前的嚴教雲和理親王可都是太後的血脈。


    錯算一著,房笑天悔得陷入了瘋狂,雙眸染上了殺意,恨不得將嚴教雲那廝碎屍萬段。


    他霍地上前一步,便要縱身跳下城牆,嚴登雲則是眼捷手快地扯住了她。


    「皇弟萬萬不可中了他的計謀。」


    「放開我!」


    「不行,尚初兒的下落,咱們再想法子找,你現在下去,會亂了一切的計劃。」


    對於自己的疏漏,嚴登雲自然也極為自責,可是身處大位的他,自然比房笑天還要理智一些。


    「放開……」目訾欲裂,房笑天迴首瞪視著自己的兄長,像發了狂的野獸一般,想要掙脫箝製。


    在一片紊亂之中,兩兄弟幾乎扭打成了一團,位於城牆之下的嚴教雲瞧這模樣,更覺大快人心。


    可他也沒隻顧著瞧戲,隻見他在眾人不備之際悄悄地沒入了黑暗之中,然後悄然飛上城牆。


    他還沒輸呢!


    隻要他能在大軍麵前殺了嚴登雲和房笑天,皇城中那瀕死的老頭子壓根不足為懼,這大軍群龍無首,還能不聽命於他嗎?


    他本以為自己的行動是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在他以為計謀得逞,就要接近房笑天之際,突然間,不遠處響起了一記清冷的低喝——


    「站住,你這個卑鄙小人,別想再偷偷摸摸的幹壞事。」


    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掩過四周的吵雜,對於房笑天來說,更彷佛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竄進耳際。


    他永遠可以察覺她的所在!


    一抬頭,他便見渾身濕滴渡的尚初兒正迎風站在城牆之上,那毫不畏懼的姿態,讓他再次心折。


    「你……」乍然見她,房笑天欣喜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嚴教雲一見阻止他的人竟然是尚初兒,登時氣瘋了。


    為什麽明明謀算好的一切,事到臨頭卻沒有一件事情能夠如意的呢?


    難道這一切真是天意嗎?天意要他們父子永遠屈居人下?


    這樣的想法讓嚴教雲幾乎被憤恨淹沒,瞪著氣紅的眼,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近尚初兒的身邊,長手一伸便要將她甩出城牆之外,她自然不是沒有防備,沒有讓他得逞,但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硬是扯著她的手便往城牆之下跳去……


    就算殺不了房笑天,他也要殺了他最在乎的人,唯有這樣,他才會覺得今日之死是值得的。


    很值得,能得房笑天一生的悲傷悔恨,一切都值得了。


    嚴教雲正笑得開懷,卻見房笑天在他眼前縱身一躍,然後筆直的墜下,顯然想和尚初兒做一對同命鴛鴦,然後他得意的笑了。


    竊取不了皇朝,能要了皇上最愛的兒子的一條命,也稱得上劃算。


    嚴教雲瘋狂的朗笑著,卻見在房笑天與尚初兒雙手交握的那一刻,城牆上頭拋下了一捆麻繩,宛若靈蛇將兩人捆了起來。


    「不……」眼見兩人再無下墜之勢,嚴教雲驚愕地抬起頭望向城牆之上,便見嚴登雲手持著粗繩,正是他見情勢不妙,在千鈞一發之際拋出了粗繩,圈住了房笑天的腰際,阻止了他們下跌之勢。


    顯然今兒個會死的人,唯有他而已,嚴教雲恨得發出驚天之吼。


    嚴教雲臨墜地前,瞧見房笑天與尚初兒雖然不再往下跌去,可因突如其來的繩力,將他們的下墜之勢轉變成了左右擺蕩,房笑天為了護著尚初兒,重重地撞在城牆上,那力道之大,竟讓他的左半邊衣裳很快地被染成一片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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