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陸宅那邊。


    王雪琴的判斷很準確,陸振華果然懷疑起了他和王雪琴另外幾個孩子的血統。


    即便大夫再三叮囑,不能再鬱憤交加損傷身體,可陸振華身體恢複過來,暈了一小會,立刻就問起了王雪琴背叛他的事。


    “人呢?那賤人呢!”


    他一張臉漲成醬紫色,唿吸急促,脖子飛快地憋紅了,好像下一秒就要中風了,傅文佩哄了又哄,勸了又勸,總算將他安撫下來。


    等陸振華被傅文佩的任打任罵安撫了怒火後,他陰沉著臉問話。


    “王雪琴那賤人呢,叫她迴來,我要好好審問他,除了爾傑,還有哪個孩子不是我的種!”


    “雪琴她已經搬出去了,振華,我實在是沒辦法,你暈倒時我方寸大亂隻想著你的安危,沒想到,雪琴把整個陸家搬空了啊,孩子們都跟著走了,我上門去請過她,她把我關在門外,不願意來看你。”


    陸振華瞪紅了眼睛,麵部一陣猙獰,“都搬走了?!”


    自從迴了陸振華身邊,傅文佩眼裏的淚花就沒有斷過,她此時又是哭哭啼啼的樣子,搖頭道。


    “爾曜肯定是陸家的孩子,這孩子長得出眾,即便不像振華你一樣喜歡軍事,那也是我們陸家的孩子,就算魏光雄來的再早,那也不至於從東北跟著雪琴來到上海。”


    傅文佩不提還好,一提陸振華就想起來了。李副官說過,他在東北大院時就撞見過一個和魏光雄相像的男人,這麽算來,王雪琴很可能老早就給他戴上了一頂鮮綠的帽子!


    陸振華氣喘籲籲,罵道:“賤人!賤人!我叫她迴來,她敢不迴來!我要把他們的血都抽出來驗一驗!”


    陸爾曜在門外聽了大半,冷不丁開口:“不需驗了,媽已經打算和你離婚,反正家產已經分好了,孩子是不是你的有什麽要緊?”


    “你還有臉來見我,你就看著王雪琴那個賤人搬空我所有的錢嗎!王雪琴想擺脫我找野男人鬼混,休想!我是絕不會放過她的!”


    “你若還認我這個爸,立刻把王雪琴帶迴來,我打下的家產以後還是你的!”陸振華自信爾曜爾豪這兩個是他的兒子,和從前一樣頤指氣使地下令。


    陸爾曜搖頭,“在東北時你燒殺搶掠,沒人會追究你,但現在這是民國了,爸爸,殺人要犯法的。”


    “你的家產我也不需要,好歹你年紀也上去了,從今以後有佩姨這樣一個貼心人陪著,還有你忠心的李副官。靠著你的積蓄,日後總不會過得太差,何必聚在一起大吵大鬧,讓一家人都不得安寧。”


    陸振華靠在床頭,情緒激動下,彎腰喘氣不停。經受這一遭打擊後,他最恨有人說他又老又沒用,爾曜這話雖委婉,卻準確戳中了他的雷點。


    傅文佩捂著嘴哭,“爾曜,振華是你爸爸呀,雪琴辜負了他,他已經很傷心了,振華從來不是無情的人,隻要雪琴肯迴來,我們一家人還能和從前一樣,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為什麽要鬧成這樣呢?雪琴滿心仇恨,卷走家裏的錢,連你也有怨氣,狠狠刺傷了振華,要知道家和萬事興……”


    陸爾曜嗤笑一聲,“佩姨,你如今得到了想要的丈夫,得到了陸宅夫人的位置,你應該很高興的嘛。”


    “既然你引燃了陸家這個大火藥堆,搞得爸媽反目成仇,就不必再做善良的假麵,打著一家和樂的旗號勸來勸去了。”


    傅文佩臉色一白,身形開始搖晃起來,“引燃?我,我是好心,怎麽是我做的錯事呢……”


    陸爾曜不再理會他,對著陸振華道:“離婚協議我已帶來了,不論你簽不簽,報紙上你們倆都已經登報離婚,以後沒有關係了。”


    出乎意料,陸振華竟一個字也沒有怒吼,當一家之主幾十年,他仿佛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情狀。


    他不能打死王雪琴和爾傑,也不可能再讓他們迴來同住……


    想起當年他號令整個軍隊,萬人之上的威勢,所有人都對他伏低做小,如今卻蜷縮在小小一個宅邸中,落得幾口人都管不好。


    除了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傅文佩,他搶來的女人竟然都一個個離開了他。


    陸振華沉默不語。


    爾曜放下手裏那一疊紙張,轉身推門就走。


    傅文佩煞白著一張臉,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淚珠子順著臉源源不斷流下。


    她哭著哭著,餘光瞥見了最上層的報紙,驚叫說:“雪琴真的登報聲明了,振華這可怎麽辦呐?”


    陸振華仿佛現在才注意到她,不耐煩地皺眉,“她生是陸家人,死是陸家鬼,她要是敢帶著我的孩子改嫁,我就拎槍找上門去!”


    “司令!”


    正說話時,李副官推門進來,他身後是抱著湯桶的如萍。


    李正德在路上撞見爾曜,心驚不已,生怕那邊又爆出了什麽消息讓司令吐血。


    見到司令雖然沉著臉,但氣色還好,並沒有加重病情,李正德鬆了一口氣。


    如萍見著報紙上的離婚聲明,心裏說不出的委屈。她抬著一雙淚光盈盈的眼睛,肩膀單薄、微微抖動,這般模樣與旁邊站立的傅文佩竟有五分的相似。


    傅文佩見狀,半摟著她安慰。


    “我是向來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雪琴不要你了,還有我在,媽一直想著你、念著你,你也心疼心疼媽,好不好?”


    傅文佩溫溫柔柔的話,讓如萍飽受煎熬的內心好過不少。


    她從小就更喜歡佩姨,長生麵、手工布娃娃,依萍有的,佩姨都會另做一份給她,且這份更好。


    佩姨有媽身上少有的溫柔體貼,善良大方,她知書達理,和善可親,媽卻粗魯不堪,動不動會罵髒話。


    許是這份從小到大的好感在,如萍對佩姨並沒有想象中的抗拒,尤其是現在,佩姨住進陸家,做了當家夫人。


    “嗯。”


    如萍眷戀地靠在佩姨懷裏,那種被拋棄的感覺消散不見。


    她有書桓、有佩姨,還有爸爸,沒有依萍那些人,住在陸家反而讓她更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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