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府,顯春院。


    風清正在撩開竹簾,讓秋日金黃的陽光照進內室,一室明亮。


    含鏡放輕腳步走進來,朝在榻上小睡剛醒的長曜說:“殿下,富昌伯府的管家又來了。”


    這富昌伯府容家,是宮裏容妃的娘家,容妃這次特意送了新培育的各類菊花迴家,叫容府辦上一場賞菊花會。


    還吩咐下來,其他人都是遞了帖子就罷,不用在意人來不來,唯有永安郡王,必得派人上門親自請來。


    所以,容府派來的管家幾番被拒,還是鍥而不舍地又來了申府。


    長曜隻著寢衣,抬手捂著半邊臉頰,默默歎氣道:“看來容家這是鐵了心一定要我去了。”


    含鏡努力板著臉,讓自己不要笑出來,他家殿下一談及相親就避之不及,自那次端午花燈後,進宮都少去後宮請安,就怕撞見容妃。


    話說,在含鏡看來,若是殿下喜歡誰還好說,可偏偏沒有動那根弦。這盛京城女子甚多,卻無一人可當他的未來主母。


    哎,可惜官家隻有一位福康公主,卻和殿下年紀差的太多,而且早已嫁人生子。


    含鏡問:“殿下還是不見他?聽說府裏幾位姑娘可都答應了要去。”


    長曜思慮再三,剛要說讓人迴去吧。


    心裏突然想起了善玄道長的話,多問了一句:“嘉成可會去?”


    含鏡答道:“嘉成縣主是盛京未嫁女子裏身份最高的,容家自然請了,至於嘉成縣主去不去倒是沒有特意打探過。”


    長曜微微歎氣,“去叫那管家過來吧。”


    含鏡領命去了。


    長曜隨意換好一身見外客的衣服,剛好此時人到了。


    容府管家是個精明能幹的男人,一來就滿臉帶笑地行禮,絲毫不見在外廳久久等待的不耐。


    一開口也不是讓長曜去容府做客的話,而是道:“迴稟郡王,含鏡小哥已和小人說了。這次賞菊花會頭一批請的客人就有嘉成縣主,縣主她已收下帖子,說是一定會到府裏做客。”


    長曜琢磨了一會,這幾日軍中事忙,太子又時時傳信過來,叫他私下幫忙察看東宮屬官有沒有不老實的,很是忙碌。


    原本不想去這一看就是男女相看的花會,隻是他心裏總有不安。


    這嘉成縣主本就和明蘭有聯係,偏偏迴城那日,同時留在玉清觀。


    雖然不清楚她們倆有沒有見麵,可巧合疊加起來就是故意了。


    容府管家試探著遞上請帖,笑道:“郡王請看,這是府裏大娘子派小人來送的請帖,郡王不如先收下,迴去小人也好有個交代。”


    長曜頷首,含鏡上去收了請帖。


    容府管家心裏大喜,這幾天他日日來申家喝茶等著召見,這申家外廳的桌子上有幾根裂紋都快數清楚了,可終於把帖子送到了永安郡王手上。


    不過管家也在心裏默默嘀咕,他富昌伯府的主子,又是容妃的父親,親手寫下的這份帖子,竟然送不出去。


    偏偏提到嘉成縣主要去時,郡王就收下了。


    該不會是郡王對嘉成縣主有些好感吧,不行,他暗暗想,迴去一定要仔細稟明大娘子和二姑娘。


    長曜收下之後,就擺手叫含鏡送客去了。


    不管有什麽局,總歸是在容府,她嘉成的手可沒那麽長。


    ———


    棲柳閣。


    申墨蘭收到容家的帖子欣喜不已,卻不是因為花會,而是景崇托人傳話,說他也要去,叫墨蘭千萬不要避著他不去。


    墨蘭心裏哼了一句,他都去了,她怎麽會特意避開。


    這半年來的雅集詩會,隻要墨蘭肯出席,景崇無論做什麽,立馬就會去見她。


    墨蘭憂心景崇屢次這樣,會惹出流言蜚語,讓他不要再來。


    景崇卻不顯傷心,日日喬裝打扮,要麽扮作小廝,要麽扮作侍從,也從不曾靠近,隻是多瞧她幾眼就走。


    墨蘭怎麽能沒有些觸動,心裏不知不覺間,見到景崇就有些歡喜。


    墨蘭一邊在焚香點茶,一邊思索著那日要穿什麽衣裳去。


    新得的白狐毛夾襖不錯,不若穿這一件,既暖和又好看。裏麵的褙子就可穿的薄點,顯得輕盈,隻是,穿哪一件呢,景崇愛穿黑衣,可她的衣物少有這種顏色,穿上是否有些奇怪。


    正神思遊走間,她的貼身女使露種過來輕聲說:“姑娘,五哥兒來了。”


    墨蘭迴過神,放下打茶水的茶筅,提起小壺再次注水進去。


    “正好,我做的茶湯快要好了,讓曜哥兒來這裏嚐嚐味道如何。”


    長曜進來時,墨蘭正用細竹篾在茶麵作畫,遞到他手上時,一朵成型的蘭花已在其上舒展枝葉。


    撲鼻就是一股茶香和淺淡的草藥香味。


    “快嚐嚐。”說罷,墨蘭期待地看過來。


    長曜抿了一口,泡沫綿密細膩,仿佛在吃雲朵一般的口感,茶湯微澀過後,就是迴甘,迴味悠長。


    “姐姐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入口迴甘,雪沫吃起來也極細膩。”


    墨蘭嘴角略彎,“那便好,剛才走了會神,還以為做毀了,沒想到熟能生巧,這茶湯還是好喝。”


    她重新拿了一個小茶盞,又開始燙盞調膏。


    長曜本還想喝盡這杯,聽墨蘭如此說,頓時覺得這杯茶湯味道稍顯失色。


    “你今日倒是無事,有空來我這裏看點茶了?”墨蘭問。


    長曜猶豫一會,還是喝完這杯,隻覺唇齒生香。


    “你今日倒是無事,怎麽有空來我這裏看點茶了?”墨蘭問。


    長曜沒有迴答,反問道:“富昌伯爵府近日要開一場賞菊宴,也遞了帖子過來,聽聞姐姐已經接了帖子?”


    “是啊。你這些時日在宥陽,不知道容二姑娘請我去府上喝了多少次茶,什麽馬球會,詩集也是常常見的,她遞來的帖子,我自然要去。”


    墨蘭頭也不抬,專心點茶,說:“容二姑娘托我說些好話,我一直沒開口。隻是她家下人來了府中許多次,你若是不去,也要見見人說清楚。”


    “我已接下帖子,隻是有一事要對姐姐說,嘉成縣主當日也去,姐姐記得警醒些,我再叫幾個身手好的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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