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天氣漸暖,朝陽穿過窗欞揮灑下一地斑駁的光影,禦書房裏,


    二十五六個大臣們站在一起,額前隱隱都能沁出薄汗,偏偏感受到頭頂上帝王周身不悅的氣息,


    大臣們隻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金絲楠木案幾上有節奏的扣聲一下接著一下,


    就跟扣在他們心上似的難受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氣氛僵持靜默了多久,才等來了帝王的聲音,


    “眾愛卿既不願將自己的女兒帶迴去,又不滿孤寵愛皇後,以死勸諫,孤向來愛惜能臣,既如此,孤便如了愛卿所願。”


    大臣們震驚抬起頭看向軒轅贏,一時隻隻覺得啞然,這、這真的還是那個,登基五年來,


    無論他們日日夜夜堅持不懈上諫,無論怎麽變著花樣勸,也不踏足後宮半步每次都敷衍他們的皇上嗎?


    皇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往後,孤不再踏足皇後的鳳鸞宮,亦不再踏入後宮半步,免得人心惶惶,讓眾位愛卿覺得孤偏頗秦愛卿。”


    “至於皇嗣,眾位愛卿往後亦不要再提,如此,眾位愛卿可還滿意?”


    軒轅贏麵色冷寒,說出的一字一句,卻都猶如千斤重石砸在大臣們心上,砸的大臣們暈頭轉向,


    皇上說什麽,不再踏足後宮半步,皇嗣的事情也不讓他們再提了,這怎麽可以,


    他們大朝幾百年的基業,怎可因為往後沒有皇嗣繼承,而毀於一旦!


    “皇上,萬萬不可啊皇上!”


    “皇上三思啊,皇嗣血脈不能斷啊皇上!”


    大臣們的勸諫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聽得守在禦書房門口台階下的德善,眼皮跟著一跳一跳,


    不過須臾,


    德善就看著大臣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走出來,看來今個兒這出,算是不了了之了。


    “唉,皇上不聽勸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且再等等吧,皇上現在獨獨寵愛皇後,可日子久了,哪有不膩味的那天,皇嗣血脈不能斷啊。”


    “柳大人說得是,總比以往皇上從不踏足後宮好,皇上也沒虧待我們女兒的吃穿用度,就知足吧。”


    “是啊是啊,就盼著皇後能早點誕下個皇子來,唉,要說真是世事難料,以往皇後可是從不受皇上待見的。”


    “誰說不是呢,秦老將軍真是好福氣。”


    司徒嵐身在其中,不同其他大臣,司徒嵐起了別樣的心思,其實就算答應了皇上又如何,


    女兒出宮歸家的這幾日,心情大好興高采烈,迴到未出閣時那活潑好動的性子,


    與這幾年自己和夫人,進宮看望時那死氣沉沉的模樣全然不一樣,他和夫人也就那丫頭這麽一個女兒,


    從小就是真心疼愛的,要不是那丫頭自己跑出去瘋玩,迴來後死活纏著要進宮,


    他和夫人說什麽也不會有把那丫頭送進宮的念頭,這心裏一但起了這個念頭,就會越來越大,


    司徒嵐的腳步也越走越快,三兩步就走到了前麵去,大臣們權當司徒嵐想不通,


    畢竟司徒嵐的女兒,也是四妃之一,心裏同情搖了搖頭三兩結伴著走了,老遠還能聽到大臣們的唉聲歎氣議論聲,


    德善聽著,風霜溝壑的老臉越是愁容滿麵,看著還闔著的禦書房門,長長歎息一聲,


    皇上治國有方,怎麽就在皇嗣這裏犯了難呢,可真是愁死他這個老頭子咯,唉!


    禦書房裏,軒轅贏眸光落在未隨著同僚離開的裴海身上,狹長淩厲的眸光稍緩和,


    “裴愛卿可是還有事。”


    裴家雖沒有秦家在大朝幾百年的根基和底蘊,但幾十年來,對大朝兢兢業業,對能人賢臣,


    軒轅贏一向以禮相待,否則當初秦幺在後宮愛慕藺辭,光明正大往軒轅贏頭上扣綠帽子,


    也不會還在後宮裏,安然無恙坐著皇後之位,雖然待遇沒有掌握實權的皇後好,但也不至於被苛待。


    “皇上,老臣確有一事相求。”


    裴海看向坐在金絲楠木椅子上,周身滿是帝王威嚴的軒轅贏,眼中有太多複雜情緒,


    他第一次見到皇上時,皇上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五王爺在太後身邊撒嬌,而皇上就遠遠站在一邊看著,


    那眼神裏有羨慕,有渴求,他已為人父,自然能看懂一個孩子那種眼神代表著什麽,


    不免就記住了這麽個瘦削小小的少年,那時候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不被生母疼愛,


    也沒被父親重視多少的小皇子,成了現在大朝百姓津津樂道,敬仰有為九五至尊的帝王。


    “裴愛卿有話但說無妨。”


    軒轅贏眯了眯眸,京都盛傳,裴丞相出了名的疼愛女兒,裴海想說什麽,他一目了然,


    帝王禮待自己,裴海心裏多少欣慰,對著軒轅贏深深作揖行了一禮,才開口道明了心中想法,


    “皇上,老臣兢兢業業為大朝,如今已經是別無他求,強扭的瓜不甜,老臣不勉強皇上寵愛賢妃娘娘,隻求皇上能善待賢妃娘娘。”


    都是過來人,兒女情長都經曆過,感情之事勉強不來,何況還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他看得明白,隻是他這個女兒性子執拗,他做父親的,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裴海低著頭,官帽旁能清楚看見幾根白發,裴家忠心耿耿,有功勞亦有苦勞,裴海提出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若不然,就是寒忠臣之心,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靜默須臾,軒轅贏薄唇輕吐,


    “依愛卿所言。”


    **


    今個兒下朝後,皇上在禦書房和大臣議事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後宮嬪妃們的耳朵裏,


    嬪妃們個個心裏都燃起了希冀,但知道是自己爹是滿麵愁容出來的,又喪氣了,


    直到德善帶著一箱箱賞賜,送進賢妃宮裏的消息在後宮傳開,覺得恩寵沒了希望偃旗息鼓的嬪妃們,


    才又重新振作了起來,看來他們給家中遞書信,讓家中在皇上麵前說情,還是有點用處的!


    雖然她們沒有得皇上的賞賜,可賢妃有啊,現在隻要不是皇後,哪個姐妹得了皇上的寵愛,對她們來說都是好消息!


    從皇上夜夜宿在皇後的鳳鸞宮開始,後宮嬪妃們就一改以往爭相鬥豔,前所未有的團結和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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