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惜認為,自己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中,可以分成兩個階段。


    前一個階段,是七歲之前,是歡快的,無憂無慮的。


    後一個階段,卻是憂傷的,鮮有什麽值得開心的記憶。


    而分界點就在一個平常的午後。


    那時候她上小學二年級,體育課上,正與其他女孩一起跳皮筋,一個同班的小男孩忽然跑過來,對著她說:“趙淩惜,你臉上的疤好醜。”


    然後周圍的同學都在笑,久久不停。


    雖然事後老師嚴厲地批評了那個小男生,並安慰了趙淩惜。但從那時候起,趙淩惜就根深蒂地認定了自己的臉是見不得人的。


    其實,她臉上的並不是什麽疤,而是兩塊麵積很大的胎記,幾乎將臉頰占滿。


    從那以後,她執拗地帶上了口罩,蓄長了頭發,遮去胎記,總是低著頭,懼怕與人交流。


    後來父母離世,在失去至親的打擊下她更加沉默寡言,成了班級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內心漸漸成熟,也強大了,她甚至感覺自己能夠直麵自己的相貌了。


    可就在剛剛發生的一件事卻讓她的心理防線幾近崩潰。


    傍晚,她從超市買了點生活用品,乘地鐵返迴學校。


    車廂上,頗為擁擠,她身邊坐著一個抱孩子的少婦,懷裏的男童也就一歲多,眼睛大大的,清澈動人,一臉好奇地望著趙淩惜。後來竟不要媽媽了,張開小手往趙淩惜懷裏撲。


    對可愛的孩子,很多女生都是喜歡的,包括趙淩惜,她得了少婦準允後,笨拙地把男童抱在了懷裏。


    而這時候,男童忽然伸手,扯下了趙淩惜的口罩。在她嚴密的自我保護之下,很久,很久沒有看到她臉上的胎記了。


    忽然被扯下口罩,身體驟然一僵。


    隨後,男童嚎啕大哭,趙淩惜自然認為是自己臉上的胎記嚇到了對方。


    一歲多的孩子不會做作,不會誇張,自己的臉到底是有多怕人……


    她強忍著悲痛,熬到了學校,又來到了小北河,汩汩流水聲中,她靜默地流著淚。


    “哈,你果然在這裏。”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趙淩惜趕忙摸了摸眼淚,下意識地把口罩往上提了提,生怕滑下來似的。


    “你這幾天是不是每天都在這裏等我啊?”一個男生拎著紙質餐盒慢慢走近,趙淩惜抬頭,看來的是薛念。


    “沒……沒有。”她低下頭。


    “對不起,昨天有事,才沒過來。”薛念坐在趙淩惜身邊,“不至於吧?看到我,你都激動的哭了?”


    “沒有。”趙淩惜別開臉。


    “明明哭了……”


    “我走了。”趙淩惜起身。


    “別啊。我買了煎餃,吃一點再走啊。”


    “我不餓。”趙淩惜往前走。


    薛念展開雙臂攔在她麵前:“誰說餓了才能吃的,不餓也能吃。”


    趙淩惜往左,他也往左,趙淩惜往右,他也往右。


    趙淩惜再向左,突然爆出護體靈氣,速度大增,反向右搶從薛念身邊滑了過去,跳過小河溝,飛快地往宿舍走去。


    薛念緊緊跟在後麵,一直跟出了近百米,趙淩惜迴頭:“你走開。”


    薛念搖頭:“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我迴宿舍。”


    “那我也去。”薛念堅決。


    “你進不去……”


    “那我就在下麵等。”


    “我今天不出去了。”


    “那我就在下麵大喊你的名字,讓你下來。”


    “……”


    趙淩惜頭掛黑線,“你……你……”


    “我,我怎麽了?”


    “你……你臭不要臉。”趙淩惜幽幽地說。


    薛念毫不在意,嚴肅了表情,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跟我迴去。”


    說完扭頭就走。


    趙淩惜猶豫了下,跟著他迴去了。


    兩人各坐一個長椅,但屁股還沒坐熱,薛念就起身,擠到了趙淩惜旁邊。


    “吃。”他把煎餃推過去。


    “憑……憑什麽聽你的?”


    “你吃完我就告訴你。”


    “……”


    沉默了一陣,趙淩惜將口罩摘下,打開了餐盒,用筷子夾起一隻煎餃送入口中,薛念直接伸手去捏。


    兩人就如同上一次那樣,坐在一起,分食一盒煎餃。


    這時候,趙淩惜把頭埋得很低,濃密的黑發垂下來,如綢簾般遮蓋著臉龐。


    當然,如果薛念伸長了脖子,也是能看到姑娘神秘的臉龐的,但他如上次一樣,並沒有這樣做。


    人家擺明了不想露臉,能這樣肩並肩坐著還把口罩摘下,已經是莫大的信任了,一個魯莽的舉動很可能毀了這份信任。


    幾隻煎餃下肚,薛念開口:“你有煩心事啊?”


    趙淩惜的動作頓了下,但並沒有說話。


    “很好奇,像你這麽漂亮的人,會有什麽煩惱呢?”


    趙淩惜吃了一驚,渾身不自主地哆嗦了下,自打有記憶以來,還是頭一迴聽到有人用漂亮來形容自己。


    真的是荒唐,可笑,她甚至懷疑薛念是在故意譏諷自己。


    “我很醜。”趙淩惜坦言。


    “不,你不醜。”薛念堅定,“光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個大美女。”


    “我真的很醜,要不然也不會戴口罩了。”


    薛念認真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相信。


    趙淩惜吸了下鼻子,沉默了一陣後說道:“真不是。”


    關於美醜的爭論到這裏戛然而止。


    沉默了幾秒鍾後,薛念開口道:“其實,我們沒必要掙,我是最公正的了,你……讓我看一眼你的臉,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趙淩惜聽到這話,渾身不由得顫動了一下,除了外婆,她對誰都是遮掩著臉龐的,就算與人對視也是極少的情況。


    就連一班的班主任也隻是在她的學籍檔案上看到過她的臉,這是她努力守護的秘密。


    但悲傷之下,她卻忽然有了自我傷害的念頭。


    刺痛自己,以宣泄情緒。


    “唿……”


    趙淩惜吐出一口沉鬱的氣息:“好啊。來,你看看我到底長什麽樣子,”她負起地抬起頭,將垂下臉龐兩側的頭發攏結,抓在腦後,將臉龐上大麵積的,淡褐色的胎記露了出來。


    但這一瞬間,她又突然感到後悔。多少年了,薛念是第一個她想要走近的人,如今這般,或許就要嚇走對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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