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停,岐山山腳原本被霧氣縈繞,如今雨後,卻反倒不存有半點霧水。這正是“無憂仙宗”收納門徒的象征。


    從這一刻起,所有如山的少年皆有七日時間。七日之內,少年們若可以攀登至岐山巔峰,便有資格參與“宗門試煉”。仙路難,不僅需要靈根天賦,更需要堅韌不拔的意誌。徒步登上岐山之巔,這便是“無憂仙宗”的第一道考驗。


    天剛朦朧,齊格龍複至。


    “何妹,此入岐山,隻可獨身而往,不許攜下人同行。岐山危險,多有兇獸,不同尋常野林。何妹不若與我同行?某雖不才,卻也有後天六層修為,足以抵抗岐山內的萬般危險。”齊格龍真摯邀請。


    何筱筱依舊是搖頭拒絕,而後自顧收拾行囊。她身子清瘦,其負重行囊偌大,壓在其身,不見其背。真不知,她清瘦身軀是如何抗下厚重的行囊。


    待到何筱筱負重離開,白發少年才勉強起身。他一身空空如也,沒有攜帶任何物品,竟就此踏足岐山之內。他眼神空洞,步伐空無,好似沒有氣力,一步一搖晃,慢吞吞跟在何筱筱的後麵。


    從始至終,齊格龍被晾在一旁,並未受到理會。他氣量很好,並未顯露任何不耐。不過,齊格龍身邊的其餘富貴少爺們可沒有如此耐心。


    “何筱筱兩次拒齊少,分明是不把齊少放在眼裏。即便何家仍在,也需得敬‘無憂仙宗’一二。如今,何家已不在,她卻分不清好壞,竟還如此無禮……”


    一位貴公子本欲再多加言論,卻被齊格龍的眼神打斷。


    “何筱筱乃是天幸之女,豈是爾等凡人可以議論?她現今落魄至此,卻依舊不可方物。我初次見她,年僅十二歲,情竇尚未開啟,見之卻再難忘懷。如今,天賜良機,假以時日,她必歸我所有。我又何必急於一時?”


    說完,齊格龍將目光鎖定在白發少年遠去的背影上。


    本以為,白發少年是護花使者。然而,那白發少年卻連行囊都不幫忙背負。此外,他腳步虛浮,實看不出有多少實力。真要說保護,說不定,何筱筱保護他才是。


    何筱筱年過十三,修為不高,隻有後天二層,甚至未達到“入門試煉”的基本要求。可是,齊格龍卻可以感覺到,何筱筱的基礎非常牢固,其身體素質更是不凡。否則,一個少女也不可能背負如此重物而輕易在山間泥路上行走。


    齊格龍自詡聰慧,卻實在看不懂白發少年與何筱筱究竟是何種關係。他早派人監視二人,自然知曉二人之間根本未曾有過任何實際性的交流。二人相處的模式完全不像情侶關係,同樣不像朋友關係,最多隻是相識而已。


    或許,在何家覆滅時,在何筱筱絕望之際,白發少年恰好在其旁,趁虛安慰,才得以接近何筱筱。又或許,白發少年曾經在危難之時救過何筱筱。所以,何筱筱才一路帶著白發少年,來到岐山,以期許一個修仙的資格。


    總而言之,目前而言,白發少年確實比其餘人更接近何筱筱。


    “山野多毒蛇兇獸,生死難料。”齊格龍意味深長地說道。


    而後,一行人等緊跟何筱筱,一同進入岐山之內。


    ……


    岐山乃是險峻之地,高山嶙峋,奇陡異常。其間山路崎嶇,少有人走,皆為野路。雨後的道路泥濘難行。進山的少年們雖都是練武修行人士,卻也感到疲憊,氣喘籲籲。少年們彼此的差距很快拉開。千餘少年零散在山林之中,如同針入大海,不見蹤跡。


    不到一天時間,天色未暗,少數不堪重負的富家公子已經原路返迴,放棄登仙之途。相比而言,窮苦出身的少年們倒是具備更加堅定的意誌。


    何筱筱行走在山間,沿途難免會遇上其他少年子弟。少年子弟大都出自富貴之家,且結伴而行。十四五歲的少年們已經初曉男女之事。更何況,富家子弟往往早食禁果。他們見到何筱筱的天人相貌,大都思緒難定。


    若非齊格龍一路跟隨在何筱筱的身後,難保這群平日猖狂的富家子弟不會在荒野之中對何筱筱動手。


    相比其他普遍後天三層修為的少年,齊格龍一夥的實力明顯要高出一籌。與齊格龍一起的富貴公子至少有後天四層的修為,且年齡均不超過十五歲。其中絕大部分人與齊格龍一樣,是“無憂仙宗”的仙二代。


    齊格龍實力最強,足足有後天六層修為,稱得上入山少年之最。


    齊格龍一群人實力不凡,按理說可以行走得更快,卻甘願充當護花使者,跟隨在何筱筱的後麵。


    何筱筱倒是沒有在意這些事情。一路上,她都平靜得很,不言一語,也完全不在乎可能存在的“人為危險”。她雖走得不快,卻很少休息,永遠一步步地向前走。很多後天三層修為的少年甚至還不比她。


    她休息的時候,會搭起帳篷,取水,擦身,抹藥,換衣。她身上散發著兩種味道。一種是淡淡的梅花香,另一種是奇特的藥香。她明明背負沉重的包裹,肩腰部位卻不曾留下半點淤青,實在古怪得很。而且,她好似不知疲倦,隻要在帳篷內休憩兩三個時辰,便能恢複全部體能。


    三日過後,何筱筱的速度半點沒有遲緩的痕跡,反而越走越快。一路跟隨下來,齊格龍一行人甚至都覺得有幾分吃力。好在,他們同樣有藥物輔助,可以快速恢複身體的狀態。


    唯一奇怪的人便是白發少年。他一點沒變,慢慢悠悠,腳步輕浮,卻偏偏可以行走在崎嶇山路間。他身無一物,不曾獵取動物,也不曾摘取果實,卻偏偏不曾挨餓饑渴半分。


    白發少年生活所需之物均由何筱筱提供。


    就如現在,白發少年平躺在大石上閉目養神。何筱筱卻在一旁生火,燒烤沿途順手獵取來的野兔。這野兔並不是何筱筱專門打獵獲得,而是在沿途巧遇時被順手獵殺。


    何筱筱隻憑一把小刀,輕輕一甩,便將恰逢路過的野兔擊殺。而後,她麵無表情地拾取野兔,將其掛在腰間,繼續前行。


    待到水源附近,她便生火燒水,將野兔清洗幹淨,手法熟練,根本不像是印象中的何家大小姐。


    不僅如此,她燒烤的手藝很好。調料配製下,野兔的烤肉極香。齊格龍本來還準備將攜帶的幹糧分享給何筱筱。可是,攜帶的幹糧哪裏有現成的烤肉來得美味。


    待到一切準備就緒,何筱筱會取下一半的烤肉、野果,放置在白發少年的前麵。


    白發少年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卻平白可以享受到美味的烤肉、野果。不僅如此,他還經常不滿意地皺眉,就好像不合胃口一樣,吃得勉為其難。不得不說,白發少年的表現實在讓人難以苟同。


    對於白發少年的不滿情緒,何筱筱並不理會。她隻是將食物放在白發少年麵前,而後便自顧自品嚐親手燒烤的兔肉。她偶爾會露出笑容,像是為自己的手藝驚喜。這是她少數流露情緒的時候。


    她笑起來時,眼睛眯成一條縫,嘴唇上揚,氣質不再冰冷,散發出難以言喻的香甜氣息,好似可以把世界融化一般。


    見到何筱筱的笑容,齊格龍等人隻覺得一切都萬般值得。一路跟在何筱筱的後麵,這實在是天底下最明智的決定。


    唯一讓人遺憾的地方便是白發少年。若白發少年可以不存在,那世界不知可以多美好。


    “還真是小白臉,啥都不會,我要是和他一樣,身無一物,不早早就抵達岐山之巔?”一位貴公子咒怨地看著白發少年,小聲嘀咕道。


    貴公子說話的時候,眼睛盯著白發少年手中的烤肉,不自覺地吞口水。如今,他已經沒有半點貴氣。他發冠不整,衣襟被汗水淌濕,散發出汗臭。他完全不在意自身形象,直接坐在草地上麵,隻希望自身可以輕鬆一點。


    其餘少年相差無幾。三日三夜的艱辛讓富貴少爺們完全融入野林之中。


    “我實在好奇,深山的野獸怎麽一個都沒出現?難不成,隻有我們聞得到肉香?”齊格龍好奇地詢問道。


    事實上,最初的兩天時間裏,在何筱筱燒烤時,他們都預料,野獸必然會被吸引過來。所以,他們一行人早就做好英雄救美的準備。怎奈,一路上,沒有任何野獸出沒。他們準備的各種鋒銳武器根本沒有派上用場,反而徒增負擔。


    三日下來,眾少爺積怨已久,並且都將積累的怨恨轉移到白發少年的頭上。


    “昨日,我故意將蜂蜜塗抹在白發少年的身上。可是,半個馬蜂都沒有見到,實在古怪得很。”另外一個貴公子摸著下巴,不解道。


    “你們說,這是不是恰好可以證明,何筱筱果然是被詛咒的女人。齊少,我看你要不放棄。”又一人說道。


    確實,猛獸為何沒有靠近,莫非是因為不敢?猛獸感知到危險的存在,所以才不願靠近。那到底是什麽樣的危險存在?這恐怕隻能用詛咒來解釋。因為詛咒,所以,猛獸沒有被烤肉吸引。所以,馬蜂也不曾靠近白發少年。


    眾人估摸著,何筱筱之所以可以翻山越嶺,抵達岐山,定是因為其被詛咒的體質。


    想到這裏,眾人看向何筱筱時,不再是純粹美的享受,而是多一分畏懼。


    “胡說八道,哪來的詛咒?若真有詛咒,那白發少年怎麽一點事都沒有?若真有詛咒,我們皆為修行之人,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齊格龍皺眉,眼神飄忽。


    話雖如此,齊格龍卻並非沒有半點慌張。他雖老成,卻終究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又怎麽可能不畏懼神鬼之說。


    “齊少,不是我多嘴。你也知道,這三年來,妖越來越多,越來越不安分。周圍好多地方都遭到妖的侵害。說不定,真正的何筱筱已經死掉,眼前的何筱筱是妖假扮的。”一個聲音幽幽地說道。


    話音剛落,包括齊格龍在內,所有少年郎紛紛白臉冒汗。一時之間,靜若寒暄。


    此時,不遠處的何筱筱已經重新背負包裹,繼續前行。


    太陽直照下,何筱筱的影子清晰可見,哪有妖鬼的模樣?


    “不要再亂講話,大家趕緊跟上。岐山乃是仙地,你們都是仙人之後,怎可畏懼鬼神?妖鬼若真敢降臨岐山,必死無疑。”齊格龍鎮定地說道。


    說著,所有人再次上路。不過,仙二代們跟隨何筱筱的距離要比之前遠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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