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仙境,大部分修士都去往西域野國。


    精通幻化變形術法的小白,沒有任何壓力,就離開了上清仙境。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如此難受過,不是因為司道,而是因為母親。她覺得是自己害了母親。


    在她心中,母親是強大的依靠,無所不能。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母親處在什麽樣的修為境界,處在什麽樣的環境,有沒有可能成為元嬰,成為元嬰後又會遭遇什麽樣的事情。


    今日的劇變,太過突然,如晴天霹靂,難以接受,也無法接受。


    半月前,她還在母親麵前炫耀自己的天分。幾天前,她還在為偷跑出來而感到沾沾自喜。


    現在,她卻要麵對這樣的災難。


    她本能地求助司道,卻什麽也沒有得到。她心裏難過,但沒有怪司道。


    她害怕。她要迴野國,見母親。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夠再見到母親。她看著人族大軍從上清宗集結、離開。


    她感受到人族的強大,是妖遠遠無法抵禦的。


    她內心充斥各種負麵的情緒,勉強支撐著身軀,勉強支撐起內心的堅強。


    然後,一個魁梧挺拔的身姿出現在前方,帶著絕望,將她吞沒。


    她認識那個人。妖奴事件時,她和司道一起迴野國。那時,眼前的這個人試圖將司道連同五百妖奴一同殺死。


    這人很強,強到令人升不起反抗的情緒。


    他微笑著看著她,向她走來,沒有善意,隻有殺意。


    “本以為是個小妖精,卻沒想到中了頭獎,抓到你,你母親應該會束手就擒吧?”


    莊劍澤手握一柄纖細的劍,眨眼之間,就從百米外,出現在小白的麵前。


    如果小白不是有用的人質,那麽,她就已經在這刹那死去。


    事實上,小白想死。她不想活著,不想成為人質,成為母親的負擔。


    但她什麽也做不了,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天地的靈力完全凝結,體內的靈力也失去控製。她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求死而不可得。


    結丹修士的惡意不是小白可以抵抗。當莊劍澤出現的那一刻,當小白看到那魁梧身姿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但是,絕望黑暗籠罩小白時,一縷白色的光也就此出現。那是一柄白色的玉劍,是傾城劍,是司道的仙劍。


    傾城劍無聲無息地出現。突襲之下,莊劍澤向後退步,遠離了小白。


    而小白感受到身後傳來一道溫暖,融化冰寒,身體又恢複了行動力。她迴頭,看到了司道。


    “司道,司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的。”小白開心地笑著,仿佛眼前的危機已經不在。


    但,危機並沒解除。


    司道摸了摸小白的頭:“抱歉。讓你難受了!”


    “沒事的,沒事的!”小白搖晃著腦袋。


    “真是讓人感動!”莊劍澤的聲音冰冷,沒有任何感動的意思,“你好像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總是想當英雄。但,不得不承認,你每一次出現都讓人驚訝。你實力增長的速度就連我都為之歎服。上一次,你能在境界中挪動身體。現在,你居然完全不受影響。你真是煉氣修士麽?還有,你身上散發出的妖氣又是怎麽迴事?”


    莊劍澤沒有急於出手。他隻是用欣賞和好奇的眼神看著司道。


    的確,比起數個時辰前,現在的司道給人感覺很不一樣,雖然依舊是煉氣修為,卻帶著一股天地威壓。不了解的人一定以為他是結丹前輩,而且是妖族的結丹前輩。可仔細觀察下,他的確隻有煉氣修為。


    若之前,司道隻覺得自己很舒服,那麽現在,他就是真正感受到了自身的變化。


    莊劍澤是結丹修士,可以控製一定範圍內的天地靈力。可是,司道雖然感受到了外界靈力的凝固,可自身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甚至,司道附近的靈力又恢複了活性,重新可以被利用,重新可以被編排組織,形成強大的術法。


    換言之,司道具備了和莊劍澤一戰的最最基礎的條件。


    但,司道不會認為,自己真有實力與莊劍澤一較高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撐幾個迴合,自己可以堅持幾個唿吸的時間。


    “走,小白,你先走。”司道對小白催促道。


    現在,他們沒有時間去澄清之前的誤會。


    “不要,司道,我不要。我逃不掉的,我寧願一死。”小白搖頭,拒絕道。


    她很堅持。她雖然一直很聽司道的話,可當認定一件事的時候,就很難改變。


    “她說得沒錯。她逃不掉的。”莊劍澤讚同。


    他說著,舉起手中那柄纖細的長劍,輕輕一揮,將身後出現的十數顆冰晶給摧毀。若對手是尋常修士,大概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冰晶的出現。


    這些冰晶雖然凝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即便目視之,可能也會下意識地選擇無視。


    “不錯,我的無息劍意被你掌握得很熟練。可惜,在境界壓製下,這天地的一舉一動,我都了若指掌。不過,你能催動數米外的靈力,這已經值得讚賞。”莊劍澤毫不掩飾其對司道的欣賞。


    他就那樣安靜地等待著,等待司道使出全部的力量,等待觀賞司道的全部潛能。


    司道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也沒有著急出手。


    “我一直聽說,天禪宗的弟子崇尚物競法則,講究自我,追求自由,不受約束。”


    “當然,競爭和掠奪才是世界的本質。我們應該遵循世界的本質。至於內心,若不能順心而為,活著又有意義?“


    “哦?!那你怎麽還會聽命於禦靈宗的墨柒?聽命於一個煉氣小修士?”


    “你真是越來越有趣。哈哈~”莊劍澤笑了出來,“我倒是越來越喜歡你。不如,你就此加入我天禪宗?那樣,我就放你們一馬。”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一臉無謂,卻又掛著嬉笑,讓人根本猜不透,也就無法做任何判斷,得出任何信息。


    “恕難從命!”


    “你其實無需拒絕。這片天地簡單得很,隻要視萬物平等,就可以修得大道。我天禪宗,冷眼看萬物。比起佛門、上清的自我約束,比起合歡的忘情之道,你不覺得簡單多麽?”


    司道搖頭:“奈何,我天生多愁善感,有情有義。”


    “的確,這一點,我倒是能看出來。我們的確不太一樣。”莊劍澤將手中細劍對向司道,“她叫芊芊。芊芊說,她就喜歡有情有義的血。”


    莊劍澤將仙劍名字告知給司道。這代表,他尊重司道,將司道當成是真正的對手。


    “傾城。”司道迴應。


    “很好!聊得差不多,也該一決勝負。看在芊芊那麽喜歡你的份上,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無息劍意。”


    說完,莊劍澤的氣息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玩世不恭,而是認真至極。他認真地看著手中的劍,又認真地看向司道。


    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場向四周蔓延。而後,黑暗吞沒天地,司道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光仿佛從這個世界消失,不止如此,空氣的氣味、味道同樣消失。


    小白原本站在司道身後,拉著司道的衣領。可現在,司道感覺不到拉扯,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肌膚,感覺不到自己的驅殼。


    在莊劍澤的劍意下,他失去了凡人的五感,同樣失去的還有對靈力的感知。


    他已經習慣了世間靈力的存在,可現在,世界卻成了空白,什麽都沒有剩下。


    他仿佛是脫離肉身的意識,在一片虛無中,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不知道是否還能走步,是否還能揮動傾城劍。


    但他並非完全感知不到任何東西。他的心髒在跳動,沒有感覺,卻就是知道。


    伴隨著心髒跳動,伴隨著一股暖意滲入血液,伴隨著血液循環周身,他總算感知到了自己體內的靈力。


    他感覺到體內靈力正在向某一處位置湧去。那應該是腰部的位置。靈力本能地流動,在治療他的身體。


    他的腰部受傷了麽?


    再然後,靈力分散,開始向左臂的位置湧去。他的左臂也受傷了。


    ……


    小白不斷唿喊著,拉扯著。


    當莊劍澤釋放出一股奇異的氣息後,司道就站著不動了。


    他眼神呆滯,沒有表情,像是死人。


    他好像看不到莊劍澤的靠近,也聽不到小白的唿喊聲。甚至,當莊劍澤慢悠悠地一劍刺來,司道還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抗。


    他的腹部受傷,左臂也受傷。小白哭著喊著,焦急到極點。


    可司道就是一根木頭,根本沒有靈魂,也沒有迴應,直到莊劍澤的劍對準了司道的心口,直到那細薄的劍慢慢刺入司道的心髒,直到血液不斷流出,直到血液將司道的身前染紅,直到小白放棄一切,準備在還能動的情況下,催動體內靈力自盡身亡。


    司道動了。他竟然揮動了手中的劍,而且精準地砍向莊劍澤。


    莊劍澤似乎非常驚訝,毫無防備,甚至來不及閃躲。


    傾城劍直接砍中莊劍澤的胸膛,劃下一道長長的傷口。


    再然後,無息劍意形成的場域消散,司道重新獲得感知。


    他睜眼,看到了狂笑的莊劍澤。


    是的,莊劍澤受了傷,卻沒有生氣,沒有憤怒,而隻是在狂笑。他身上的傷其實並不重,可卻並沒有為此醫療。


    他任由血液往外流,看起來像是一個失了心的瘋子。


    然後,他滿意地看了一眼司道,轉身離開了。


    莊劍澤居然沒有再為難司道和小白,直接離開了。


    這一幕給司道強烈的熟悉感。當初,黑月的三號就是這樣直接放過了司道。那個魁梧的身姿與三號的背影逐漸重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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