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何繆洛確立仙侶關係,程洋就很少來找司道。


    修仙之途是忙碌的。每個合歡弟子每天都需要花大量時間在修行之上。修行之外的時間並不多。


    司道與何繆洛相處的時間增加,與程洋相處的時間自然就減少。


    兩人偶爾見麵,沒有之前聊得多。上次長時間的交流是司道迴歸宗門時。那一次,司道講述其在上清鹽城的遭遇。司道在鹽城春風樓遇見墨柒。他認為墨柒可能與春雨閣掛鉤。隻可惜,他並沒有收獲實際性的線索。


    這一天,在授道師叔論道結束後,司道和程洋恰好相遇。


    在司道的邀請下,兩人便坐在一起,靠著石島懸崖,久違地交談起來。


    “最近怎麽都不找我?”司道招唿道。


    “沒啥,我隻是聞不來你身上的味道。”程洋埋汰道。


    “啥味道?”司道聞聞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當然沒有異味。


    “酸臭味,戀愛的酸臭味。隔老遠,我就可以聞到。”程洋嘲諷道。直到現在,他也不讚成司道和何繆洛的關係。


    見此,司道忍不住笑出來。


    “我勸你小心點,更希望你可以明白何師叔和你在一起的初衷。她可不是因為兒女情長。她是為了修仙之道。她想要的是放手,而不是擁有。你現在笑得有多甜,到時候,你就哭得有多慘。”程洋撇嘴道。他對司道的無謂態度非常不滿。


    “我現在笑得很歡麽?”司道收起笑容,聳聳肩。


    “歡,歡得很。以前,你總是麵無表情。現在,你依舊平靜,可嘴角卻總會上揚。”程洋迴應道。


    聽見程洋的話,司道忍不住摸摸嘴巴。程洋說得沒錯,他的嘴角是上揚的。而且,他無法克製地嘴角上揚。心中的喜悅根本無法抑製。司道很難控製臉上的表情。


    “這樣不好麽?”司道反問。


    “好,好得很。”程洋咬牙切齒地說道,故意陰陽怪氣。


    隨後,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都不自覺地笑出來。這一笑將兩人的那層隔膜給捅破。兩個人的關係再次融洽。


    “說真的。萬一,萬一何師叔真離開你,你可別尋短見。”程洋再次告誡。


    相傳,何繆洛上一任仙侶以自殺結束一生。而後,何繆洛卻像沒事人一樣。如此,程洋怎麽可能不擔心?


    “怎麽對我這麽沒信心?”司道也沒生氣。他知道程洋沒有惡意,隻是單純擔心他。


    “反正我不喜歡她。既然你覺得行,也不用再問我。我以後不會再說這些。免得你嫌我囉嗦。反正你是合歡的天才,而我隻是合歡的小嘍囉。你是百年來道心最堅固的人,而我隻是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混蛋。”程洋撇嘴道。


    他看上去頗為淡定,可嘴角卻是憋著的,眼神也透著煩躁。他不想讓司道看到自己這個模樣,轉過頭去。


    “程洋!”司道拍拍程洋的肩膀,將對方的腦袋拉迴。


    “幹嘛?”程洋不情願地轉過腦袋。


    “我們是朋友麽?”


    “那當然!”程洋立刻迴答道。


    程洋一說完,隨即又有一些膽怯和逃避。他的眼神閃爍。他在猶豫。他說話的時候沒有底氣。


    司道沒說話。他就是看著程洋,認真地看著,等待對方把話說完。


    於是,程洋接著說道:“司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程洋歎口氣,繼續補充道:“你跑得太快。以前,你跟在我後麵。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你不但跑到我前麵,而且一股煙兒地消失不見。我根本不可能追上你。說實話,看著你變得如此強大,我其實沒有那麽開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是嫉妒你。我就是覺得不舒服。或許,你和何師叔在一起是對的。隻有何師叔那樣的絕世天才才配和你做朋友。”


    “程洋,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一個見利忘義的人?”司道凝視著程洋的眼睛,詢問道,“程洋,你覺得朋友是什麽?”


    程洋搖搖頭,說不出一個具體的定義。


    司道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朋友是什麽。我以前覺得朋友之間需要提供某種價值,不論是情感還是利益。現在覺得,這個定義太過狹隘。我現在認為,朋友是彌足珍貴的。朋友應該是那份信任和義氣,也應該是那份理解。”


    程洋沒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他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經常不能理解司道的話,卻很願意聽司道說話。


    “所謂信義,便是我相信程洋會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會在我無法提供任何價值的時候,依然不嫌棄我,依然耐心地幫助我。所謂信義,便是我願意將背後毫無防備地交給程洋,相信他不會為利益做出傷害我的事情。


    所謂理解,人活一世,有一個人願意理解你,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理解你,那是不可思議的。所謂知己,大抵如此!”


    “柳元晉便是理解司道的人,對麽?”程洋問道。他並不認為自己可以真正理解司道。


    “應該是。”司道迴道。


    “那我可以做那個信義之人麽?”程洋問道。


    現在的程洋還很年幼,又非常信任司道。所以,他對司道所言沒有什麽反駁。他隻覺得極有道理。他沒想過,如果沒有理解,如果沒有信義,又是否算朋友?


    其實,司道所言也是片麵的。


    “你一直都是。而且你也是理解我的人。試問,在合歡宗,又有人願意絕對相信我不是叛徒?”司道感激道。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因為我知道,司道不可能是叛徒。”程洋認真道。


    兩人凝視對方,再次露出笑容。


    程洋看著司道,道出一句:“謝謝!”


    “我要謝謝你才是。以後,沒什麽大事,少和我提這兩個字。”司道說完,長舒一口氣。


    他能感覺,彼此之間的隔膜徹底消失。


    兩人又聊一會修行的心得。


    最後,司道摸摸腦袋,有些難為情地說道:“那個……繆洛說,今天有事找我。算算時間,我該去找她。哈~哈~”


    程洋大發慈悲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今日的談話其實很尋常。可今日的談話對兩個人而言卻很重要。


    兩人之間根本沒有產生矛盾,可卻又像發生矛盾。兩人中間出現一層奇怪的隔膜。現在,這層隔膜散去。兩人恢複如初,甚至比之前還要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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