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整合運動走進房子,扶著牆慢慢坐在地上,靠上牆角,他劃開火柴,這盒火柴沒被龍門的雨給淋濕,原因是他把火柴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但煙濕了,煙草濕漉漉的折了下去,他小心的將煙扶正,咒罵一聲。


    又劃開一根火柴,火苗被窗口的風吹得搖晃著,男人叼著煙,站起身一隻手關住窗,一隻手抓著火柴,餘光掃到這個牆角的對麵居然站著個女人。


    那女人裹著一個破披風,臉上沒什麽表情,好像對方不存在一樣。


    他也不介意,靠在窗子下的牆角美滋滋地嘬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


    火焰慢慢燃燒著,他好像有些無聊,自找沒趣的開口說道。


    “外麵已經亂作一團了。


    聽說梅菲斯特用法術變出了會襲擊自己人的怪物,那些東西連感染者都吃。”


    他故意裝的兇神惡煞,但看著對麵女人淡定的樣子,搖搖頭有些失望。


    “哈,這場仗我們已經徹底打輸了。梅菲斯特留下的一支小隊,剛才才有人在貧民區一間房的地下室裏找到他們。據說屍體上長滿了植物,已經快認不出來了。你有頭緒嗎?”


    男人的眼睛從沒離開身旁的女人,他放鬆的靠在牆上,兩隻手都墊在腦袋後懶懶的問道。


    “不太清楚。”女人開口迴答道,顯得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


    男人對她這副樣子倒也不吃驚,畢竟在他眼裏這可是個冷美人,能搭理自己就不錯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真奇怪啊,怎麽四處都是怪事。


    切爾諾伯格打得下來,卻攻不破龍門,果然還是因為塔露拉沒來吧。


    不和弑君者他們一起走好像也是選對了,通訊頻道裏已經完全搜不到他們的消息了。


    這裏就隻剩我們這麽點人,似乎也做不成什麽事,哎。


    你呢,你怎麽說,龍門的感染者?”


    女人沒有開口的意思,她站在窗子對麵,看著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男人倒也不氣餒,他無聊的打量著周圍。


    這是個地下室,位於貧民窟。


    他在心裏抱怨道這地方修得跟監獄差不多,還修在地下,是怕人跑出來嗎?


    外麵正下著大雨,他仰頭看到天花板已經滲進了水漬,窗子也有水滴滲進來,在牆麵上緩緩滑落,滴在他臉上,小窗修在人頭頂將近一米高的位置,他也得費勁的踮起腳才能關住小窗。


    這房子裏的擺設極為精簡,可以看得出這裏的主人很窮,不過不窮也不可能住在這。


    男人突然感慨道,“哎,龍門人。其實不加入整合運動,你可能也不至於變得和我們一樣慘。”


    “不加入,我們的處境也不會變好。”


    女人還是沒看男人一眼,隻是迴答著他的話,兩人算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他將女人從頭到腳看過一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聽了塔露拉的演講才加入的?”


    “不,口號對我沒有吸引力。”女人終於肯看他一眼,她反問道,“你會這麽問我....似乎你也對感染者的身份政治不感興趣。”


    男人笑笑,又點起一根煙,滿不在乎。


    “哦,看來你確實不信那套。”女人點點頭接著問道,“那為什麽你還留在整合運動?”


    男人被煙嗆了一口,他咳嗽起來,過了一陣才緩過勁,他聳聳肩。


    “因為除了整合運動,我也沒其它地方能去啊。不過,是不是我們不來,你們就還能正常過活?”


    “對感染者的清洗總會發生,整合運動隻是會加速龍門的這個過程。”


    “你看得還挺清楚的。”男人閉上眼睛。


    “也是。你說的沒錯。我的故鄉,一座挺偏遠的小城市,原本對感染者還算不錯。


    統治我們的貴族有個感染者女兒,在他的自治領地裏麵,我們感染者能在隔離區裏正常生活,礦役也不算特別重。


    非感染者對我們也沒多好,但至少也會和我們進行交易,做點小買賣什麽的,偶爾還能蹲在牆邊一起喝點酒。


    過了幾年以後,好像是因為帶兵打輸了,伯爵被帶走,新的市長上任了。”


    “大叛亂?”女人開口問道,不過還沒等男人迴答她就自顧自的點點頭,“如果是那段時間,被削爵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能是吧,政治之類我不懂,都是後來有一句沒一句的聽來的。


    他們說有的地方有感染者信使,但烏薩斯肯定沒有,我們什麽事都不知道。


    起初大家還像以前一樣過著日子,隻是偶爾覺得氛圍很沉重,食品供應商那的進貨也越來越少。


    慢慢地,氣氛不大對了。物資短缺的時候,非感染者開始向我們丟石頭,身邊也不斷有感染者失蹤。


    十幾場市政廳演說過後,已經沒人提他貪汙撥款和私自改造下城區的事了。”


    男人有些不服氣,他揮揮拳,“哼,這事我們感染者都知道,普通市民真能一點都不知道?


    在隔離牆的邊上,我們也能聽見“除掉感染者,淨化城市”之類的口號了。向隔離區裏麵這麽喊的。”


    “你們成了他私欲的犧牲品。”


    他重新靠迴牆上,無所謂的說道,“物盡其用嘛,反正我們不一直都是犧牲品嗎?就算我說之前我們城待感染者不錯,其實也就好過那麽幾十年而已。


    後麵的事就很簡單了,大多數感染者都被殺了。我們逃到荒野裏,沒吃沒喝,又死了一大半。


    這迴在龍門,再死了一批。我的同鄉已經死完了。


    所以你說的對。這種事總會發生,感染者就是沒地方能活。之所以還抱僥幸心理,都是因為事情沒發生在眼前。”


    女人的眼神重新迴到了窗外,“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覺得自己沒多少時間可活了啊。你會不會那種無痛的殺人方法?”


    無形的沉默充斥在了兩人身邊,將這裏的空間填滿,男人靠在牆角閉著眼,等待著女人給他個了結。


    過了很久女人才再次開口說道,“你在說什麽?”


    男人後知後覺的迴答道,“嗯?啊?對不起。我可能會錯意了。”


    “龍門人依然會痛恨你們,你們入侵了我們的城邦。”


    “是啊。可感染者哪有城邦呢?”男人的眼睛看向女人身後的門,“咦?起火了?”


    女人的行動遠比他想象中要迅速的多,她轉瞬即至,提起男人的衣領將他丟到屋子的另一頭。


    男人被她摔得七葷八素,他倒著靠在牆上,頭朝下腳朝上。


    “哎,別扯我...你說一聲,我會給你讓開窗戶前的位置啊,用不著那麽暴力吧。”


    “火勢蔓延得很迅速。奇怪,這不像是自然滋生的火災。”


    女人隻關注著房門口的火焰,她眯著眼睛想從火焰裏看到些什麽。


    “為啥?”


    “它沒有像“真正的火”那樣蔓延。”


    “那我們趕緊撤離吧,誰知道接下來這裏會變成什麽樣。”


    “去哪裏?”


    “看情況。那個,你要不要和我們走?你們龍門人離開故鄉也有點難受吧。但你可以和我們一起離開。”


    男人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用匕首的把錘開了小窗,他費力的爬出小窗,發現女人還呆呆的站在那。


    她自言自語道,“我要不要和你們走?”


    “對啊。”男人向窗子裏伸出手,但女人似乎並沒有牽他手的意思。


    他尷尬地收迴手撓撓頭,“沒事,我就問問,不願意就算了。”


    “我考慮一下。不過,故鄉...”女人抬頭看著男人,“哪裏才是故鄉?”


    男人感受不到別的什麽,他隻是本能的感覺到,這個女人的身上充滿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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