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再見!”


    “好的,再見!”


    孩子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阿米婭的視野中,阿米婭站在那目送著他遠去,孩子依舊抱著那個大大的留聲機,這是他的珍寶,也是他的小小的理想。


    雨一直不停的下著,漸漸的變得有些大了,雨水把阿米婭的頭發沾濕,一綹一綹披散在她的肩上,從她的臉頰上滑落,有些鑽進了她的衣服。阿米婭依舊站定在那裏,沒有動靜,好像站在雨中的不是她。


    “就連那樣的孩子,最後,最後也隻會...”


    雨巷中空無一人,沒人迴答她的話語,隻有雨水不停的打落一切,掩蓋一切。


    “被剝奪了身份的人。感染者。你們早已不是人。”


    阿米婭清晰的聽到了這個聲音,它不是那種依靠著介質傳輸的波動,如果說聲音的定義就是波的傳導,那麽這個聲音的介質便是阿米婭的心,這句話是直接出現在阿米婭心中的東西。


    就在這個聲音響起的同時,雨巷裏的一切完全靜止了,雨滴浮在空中遲遲的不肯落地,靜止的倒影著一切。


    “我能做什麽呢,我又能,再多做些什麽呢...”阿米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世界在她眼中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她的眼前浮現了餘林一行人在這裏救出米莎的樣子,她伸出手想去觸碰前方,但羅德島一行人也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雨中。雨中出現了很多身影,其中有許多阿米婭熟悉的麵孔,那些麵孔也應該是博士所熟悉的。


    阿米婭慢慢收迴了手,她的手中空無一物,隻有雨水不停的順著她的手滑落。“為什麽...我不能保護大家呢...”


    “你不能。”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無喜無悲,隻是闡述著簡單的事實。


    “不...我...”


    “饑荒...迫害...死亡...”那個聲音每次響起,阿米婭的眼前都會浮現出一幕幕場景,那些場景猶如實景,阿米婭置身其中不斷地目睹著這片大地上的悲劇,恍惚間她看到了自己,也再次看到了很多熟識的人。


    “感染者終究隻有這樣的結局。”


    “不是這樣的...”女中的女孩晃了晃頭,把頭發上的雨水甩了出去。“隻要羅德島還在為了感染者...”


    “你隻是少數幸運兒。”


    “不,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向著共同的目標,不斷的努力。”


    “這片大地已經麻木。”


    “還沒有...”阿米婭抬起頭,直麵著眼前所有的一切,“感染者決不能就此陷入絕望...”


    “你。”那個聲音罕見的出現了波動。“被憤怒吞噬吧。隻有...”


    阿米婭感覺到自己在下落,是那種沒有緩衝的墜落,一瞬間出現的失重感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黑暗包裹住了她,封閉了她的鼻腔和視線,一股窒息感讓她緊緊的扣著自己的脖頸,她的唿吸逐漸緊促,眼睛也睜的巨大。


    阿米婭的意識漸漸模糊,就在她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在黑暗中,似乎有些其他的聲音穿了過來,那個聲音讓阿米婭感到熟悉。一個人的身影輕輕越過黑暗,把阿米婭抱在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和背。


    阿米婭輕輕閉住了眼睛,而就在那一瞬間,她想起了一切,她斷斷續續的說道,氣泡從黑暗浮向水麵。“不...我不會...我答應過...我答應過她!”


    阿米婭站在那裏,雨滴靜靜滴落在大地上,雨聲密密匝匝的覆蓋在小巷的全部地方,阿米婭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雨中地麵不斷泛起漣漪,水坑裏的身影也不甚清楚,但阿米婭還是認出了,那是位故人的身影,故人穿著跟阿米婭身上外套一樣的裝束,她的臉並不清楚,但依稀可見她嘴角的笑容,那是種可以淨化一切的笑容,那種寬容的感覺讓阿米婭一下子卸下了疲累。


    雨水低落,漣漪擴散,倒影和笑容終是尋不見了,水中的倒影換了模樣,還是那個寬大的夾克,隻是套在裏麵的人年輕了許多。


    阿米婭慢慢抬起頭,雖然看不真切,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雨中的人,她有些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現實。“...嗯?那是?”


    “一個姐姐和我說過,這個布偶,隻有親手做的才有用。”小女孩的懷中抱著一個小布娃娃,不管從外形上還是內裏的東西上都有些過於寒酸。小女孩似乎有些猶豫,雙手捧著那個布偶高高舉起伸向站在她麵前的人,小女孩鼓足勇氣大聲說道,“所以,所以,這個送給你!”


    女孩的聲音不出意外穿過雨幕穿到了阿米婭的耳中,那種感激和決心,同樣傳達到了阿米婭的心裏。


    站在女孩對麵的人迴話了,她個子比小女孩高很多,一隻手插在兜裏,另一隻手接過了女孩送來的娃娃,抓著那個娃娃低著頭向女孩說著什麽。


    “剛才那個聲音是?”阿米婭聽不清,她揉了揉眼睛,“那個背影...是陳小姐?”


    小女孩依然在和對麵的人說著什麽,兩人的手靠著布偶連接著,阿米婭看不清女孩雜亂頭發下的眼神,隻是能察覺到女孩的情緒很激動,對麵的人等女孩把話說完才開口,雨聲掩蓋住了她們的對話,讓這一切成為了秘密。


    不久後對麵的人摸了摸女孩的頭,遠處的廢墟和廢墟前的人構成了一幅奇怪又不突兀的畫麵,斜著飄落下的雨構成了這幅圖景的底色。


    直至女孩消失在廢墟中,阿米婭都沒有移動過視線。


    拿著布偶的人在那裏待了一會,最後把沾滿雨水的布偶就那麽抓在手上。她很快察覺到了遠處的視線,迴頭看去,兩人的站在雨中對視著,沉默著沒有言語。


    阿米婭邁步走到了陳的麵前,“陳長官...”


    陳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她掃視了一下阿米婭,大概猜到了她的來意,她側過臉依然沒有開口。


    不知道為什麽龍門的雨天似乎不流行打傘,兩人也都默契的沒有戴帽子,好像任由雨滴在臉頰上滑落,或是在外麵的夾克上彈起。


    也許,雨中是看不見眼淚的。


    阿米婭看著陳的側臉接著追問道,“陳長官,你來這裏是要做什麽?我以為...”


    “不關你的事。”陳依然是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冷冷的說了一句,“龍門的事情,我會處理。”


    說完她就離開這裏,沒有再迴頭。而阿米婭目送著她離開,“陳警官...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是那樣的眼神...”


    也許誰也不能說從那種眼神中看到或者能看出什麽,但阿米婭是個細心的人。


    那個眼神中有迷茫,有後悔,有一種頹敗的感覺,但從這個眼神中你能感受到一種倔強,這是一種獨特的感情,這是種生命力,這就是陳,以及她所貫徹的,“龍門的事情,我會處理。”


    她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她像個機器一樣修正著龍門的一切,但她不是沒有感情,她隻是相信,貫徹信念是正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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