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菡,你聽我解釋,柳師姐的死,我……我不是故意的。”謝天屹低頭道。


    “不是故意的?”喻清菡緩緩轉頭,虛弱的聲音中帶著沙啞,“一句不是故意的,你就能償了柳師姐的命嗎?”


    “你殺了柳師姐,卻在公孫教宗的庇護下瞞天過海,將她的死宣告成因情自殺。謝天屹,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怎麽可以這樣做?她是將我們視若親人的柳師姐!但凡你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心,都不可能這麽做。”


    “那你想要我怎樣?”謝天屹咬緊了唇,顫聲道,“為我的一時失手,以死謝罪嗎?”


    聞言,喻清菡不可思議地看向謝天屹,眼神漸漸冰冷,“謝天屹,我自小便知你看似膽大妄為,實則怯弱沒有擔當,但我也不敢相信,如今的你已經對人命冷漠至此。柳師姐被你錯手殺死,你不應該對她懺悔嗎?不該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嗎?”


    說著,喻清菡的情緒越發激動,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謝天屹忙扶住她的肩頭,以穩住她的身子,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擔心,“清菡,你沒事吧?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


    喻清菡使勁地推開謝天屹,虛喘著,“你……你放開我。”


    喻清菡掙紮中,謝天屹反而穩穩地抱住她的身子。


    “公孫教宗下了命令,安排了所有的一切,我縱有心認罪,卻根本不能違抗他。但我一定會盡我所有能力補償柳師姐,安撫她的家人。”


    “清菡你就算如何生我氣,怨我,也不能突然消失,更不要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我。”謝天屹抱著喻清菡仿若珍寶,啞聲道,“我們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一起走下去,你不要突然丟下我,我怕了。”


    “我不是……”喻清菡不住地在他的懷裏掙紮著,“我不是……她……”


    她的唿吸一時難以提上來,眼皮也沉得厲害,意識漸消,她漸漸倒在了謝天屹的懷裏。


    “清菡!”謝天屹猛地睜圓了眼,驚喊出聲。


    謝天屹攔腰抱起了喻清菡,急急忙忙地朝屋內趕。他正巧撞上了來取藥的楚江。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靜止了片刻。


    還是謝天屹率先出聲,“楚掌宗,你擅長醫術,你快看看清菡怎麽樣了。”


    “把她抱到暖塌上去。”楚江說著,領著謝天屹往屋內走去。


    黃峻趕來時,喻清菡已經醒來。


    “謝笨瓜,你來了。”“喻清菡”言笑晏晏,露出了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一隻手抓著謝天屹的手,另一隻手摸向謝天屹的臉,“你好像瘦了……”


    謝天屹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她,沒有說話。


    黃峻在一旁忍不住皺起了眉。


    清菡的態度怎麽變得這麽快?他們已經和好了?


    “黃峻。”謝天屹看到黃峻愣了一刻,他鬆開手,隨即揚起了笑臉,“這些日子麻煩你照顧清菡了。”


    “你要送她迴去嗎?”黃峻看著二人,問。


    謝天屹定定地看著喻清菡,點頭,“嗯。”


    “清菡,既然你已經離開了玄門,我送你迴去,好不好?”


    “你會和我一起嗎?”


    “喻清菡”隻在乎這一件事。


    謝天屹笑著點頭,“當然。”


    “那就……”喻清菡眉眼彎彎,笑著點頭,“好!”


    謝天屹忍不住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我們一起過吧,像往年一樣。”謝天屹看向黃峻,笑著提議,“這一次,誰都不許晚到來,先離開。”


    黃峻沉默了一刻,點頭,“好。”


    謝天屹和黃峻敘舊了一番,談了一番這些日子的經曆。但兩人絕口不提有關公孫教宗的事以及上次一別那場誤傷。


    ————


    今日是凡間的大年三十。


    謝天屹帶著喻清菡去了遠處的小城裏,買新年的春聯和各種吃食。


    黃峻端坐在房中,靜靜擦拭著那把鋒利的長劍。


    浮零則悠悠地四處逛著。


    她把玩著不知哪裏摸來的一塊黑色石頭,好奇發問,“這是哪來的石頭?”


    黃峻定目一看,原是當時那塊可驗感情的姻緣石。


    默了一下,黃峻答,“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他的眸光漸漸複雜,黑亮如曜石的眸子閃了閃。


    雖然不應該,但他想試一下。


    “質感極佳,通身還有靈氣。”浮零好奇地打量著黑石,道,“不像是普通的石頭。”


    見浮零把玩著那塊黑石,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猶豫了許久,黃峻將手伸了過去。


    他們二人一手把著石頭的一端。


    石頭沒有變化。


    黃峻皺了眉,浮零的心意他縱是不甚清楚,但他自己的心意他再清楚不過。


    怎麽會兩端都沒有亮光?


    莫非那位天書先生說的是假的?


    但不知為何,他鬆了口氣。


    浮零將整塊石頭拿了過來,笑道,“我不過玩了一會,你就要收迴去,這難不成真是什麽寶貝不成?”


    說著,她將石頭上下翻轉了一番,認真打量著。


    “隻是一位老先生落在我這的,別人的東西我怎麽會知道。”


    “老先生?”浮零挑眉,“那位老先生眼光倒是不錯。這塊石頭靈氣十足,絕不是凡間物。”


    “給你吧。”


    黃峻接了過來。


    這時,石頭周身發出了紅色的光。


    “這塊石頭居然能發光?”浮零笑了,語調歡快,興致勃勃地道,“果然是個有趣的玩意。”


    黃峻想到了什麽,目光怔然。他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將石頭調了個頭,置在浮零手心裏。


    “不亮了。”浮零說。


    石頭沒有閃現紅光。


    黃峻整個人僵了,他仿佛被抽去了氣力,睫毛輕顫,愣愣地看著橫在兩人中間那塊閃著紅光的石頭。


    驗心石,是真的。


    “黃峻,你怎麽了?”浮零看著他陡然暗下去的神色,不由皺了眉。


    “沒事。”沉默了片刻,黃峻緩緩抬眼看她。


    他輕輕揚起唇角,極力露出一絲笑容。


    他看著她,不知為何,眼圈漸漸泛紅。


    明明有心裏準備,明明猜測過這個結果,可是當事實真正擺在麵前時,卻仍是忍不住失落……和傷心。


    他以為,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日漸的親密,足夠讓她生出些許情意。


    可是……


    一段感情裏,僅有一個人的喜歡,終究是不能夠的。


    ————


    一路無話的,浮零走到了幽僻的林中。


    “妖主。”大黑悄然現身。


    “不是說好了,隻要搞定千黎神上的凡間轉世,取得神石助瑾瑜殿下蘇醒就行了。你為何還要計劃取他的心頭血?”


    “對於上古之神來說,三滴心頭血便是他們續命之物,彌足珍貴,尋常人根本無法觸及。”大黑粉嫩清秀的臉上露出了少年老成般的憂愁,“妖主,他可是神,妖主若是取了他的一滴心頭血,絕對會引起不好的後果,且不說天界神界那些廢物神仙會怎麽對付我們。等他歸位,肯定會對妖主不利,說不定還要取了您的修為來補償那一滴心頭血。依妖主現在的修為,對付平常的神仙綽綽有餘,可是對付三十重天澤的神上,還是有些危險的。況且妖主三年前受了傷,至今未全部痊愈,現在奪他的心頭血真不是個好時機。”


    大黑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盡是對浮零的擔心。


    浮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大黑你的話怎麽還是這麽多?”


    “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本妖主根本不怕天界和神界那些神仙,他們要是敢來,我奉陪。”


    “但是……”浮零秀眉漸漸擰起,難得地露出了糾結的神色。


    “但是妖主你打不過千黎神上!”大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妖主,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浮零抿唇,默默地又翻了一個白眼。


    “我怎麽跟你說的。管他是誰,沒打之前,便沒有定數。”說著,浮零恨鐵不成鋼地拍了幾下大黑圓尖尖的腦袋,“莫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可是……妖主當年你偷偷跑到三十重天澤去,雖說也算在那裏呆了百餘年。”大黑摸著自己的腦袋,再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你是偷偷摸摸藏了百年,最後還被那個神上拎著丟出了三十重天澤。我和魂玉山君找到你的時候,妖主你連狐狸毛都差點被燒沒了。”


    大黑悄悄地睨了浮零一眼,“還是你自己燒的。”


    浮零狠狠地咬牙,隨即露出一抹微笑,“你再敢提這事一次,敢讓除魂玉以外的任何一人知道,我就把你這身醜不拉幾的鷹毛,一根不剩全給拔了,你信不信?”


    大黑識相地閉了嘴,乖乖點頭。


    “那塊黑晶石近日有什麽動靜嗎?”浮零正色道。


    “沒有。”大黑搖頭,卻慢慢皺眉,“但是三殿下最近來浮屠地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我怕他想對妖主感興趣的那塊黑石晶動什麽心思。”


    浮零淡然道,“那東西,他感興趣正常,隻是就算動了心思也沒用。”


    “我就覺得他一直都奇怪得很。”大黑執拗道。


    浮零看向他,挑眉,“你不喜歡顏霄河?”


    大黑抿了嘴,點頭,“他和妖主一起做過不少大事,他對妖主看起來也忠誠。可我不喜歡他,他什麽話都不放在明麵上講,平日裏隻會笑。太假了,明明他斬殺妖獸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的,可兇狠了。”


    浮零淡淡勾唇,“因為真正的三殿下是一個溫麵少郎,他隻是想做好而已。”


    “不提他了,你先迴去,繼續守好那塊黑晶。”浮零微微皺眉,“切記,絕對不能讓我父帝知道它的存在。”


    “是。”大黑又道,“妖帝現在幾乎不出聖地,他不會知道的。”


    浮零垂眸,暗暗歎了口氣。


    “妖主,你當初說千黎神上是這六界唯一能與你相配的人,你若是取了他的心頭血,他的這個凡體肯定會死去,他勢必會怒你恨你,你到哪再找一個相配的人?”


    浮零眸色漸深,沉聲道,“我知道。”


    這個抉擇雖難,但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過妖界,更比不過她的親人。


    她縱是謀盡世間法,也要守護好妖界,蘇醒她的胞弟,治好她的父帝。


    ————


    浮零迴去時,黃峻和謝天屹的打架已經接近尾聲。


    黃峻以碾壓性的實力獲勝。


    “這種詭異的法術……果然是你。”謝天屹倒在地上,粗聲喘氣,“是你傷了齊教宗,也是你燒了地下城。”


    “是我。”黃峻坦然迴答。


    “黃峻,我師父,公孫教宗他不會放過你的。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你。”


    “你怎麽找到我的?”黃峻隻好奇這個問題。


    “我追蹤楚掌宗而來。”謝天屹看向楚江。


    楚江像是早就知道一般,麵色平靜。


    “你迴去吧。三日後,我和楚大哥會親自光臨玄門道宗。”黃峻道。


    “黃峻,你逃吧。”謝天屹的聲音帶上了顫音,勸誡道,“我師父想要修行大道,妄求天下為尊,他要你手上那本秘籍,而你修行過上麵的法術,我就算為你求情也沒用,他絕不會留你。你和楚掌宗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謝天屹,我不會走。”黃峻麵容冷峻,沉聲道,“我和他之間,還有很多事沒有了結。”


    “你……”眼前一陣掌風飄過,謝天屹猛地胸口一疼,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愣愣地看向麵前的人。


    黃峻給謝天屹的這一掌並無傷害性,反倒是助他掃清體內的渾濁之氣。


    楚江彎身給謝天屹把脈,他皺著的眉頭漸漸明朗,“藥起效了。”


    黃峻揚起了唇角,和楚江相視一笑。


    “什麽藥?”謝天屹擰眉。


    “謝天屹,你本不是一個冷血嗜殺的人,可你修行的法術卻使你漸漸喪失了理智,你每次握著你手中的劍時,沒有感覺嗎?直達心底的冰冷,嗜血的欲望,就好像不是你一樣。”


    楚江望著謝天屹,語氣沉沉,“柳絮語是死於你之手,對吧?”


    “她不過在你巔狂而摔倒時,想要扶你一把,便被你一掌拍死。”


    “你對你這位師姐,有過愧疚嗎?這種愧疚又停留了多久?”


    “你前些日子帶領一眾師兄弟去狩靈,那些人中有多少活著迴來了?你絲毫不在意嗎?”


    “你口中的師父,教了你什麽,又將你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你清楚嗎?”


    謝天屹癱在原地,驚愕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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