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白赤的龍騰閣越發蒸蒸日上,他開始和凡界的人做起了生意,利用四海共通的渠道,向凡人販賣任何他們需要的消息。


    白赤的原本目的,是做好這個東海龍王。往往聽到哪裏幹旱,哪裏漲潮成災,他就去插一腳,去降雨,引渠,退水。漸漸地,還真在四海八荒打出了東海龍王的威望。


    不過,天災人禍,水漲潮起,自有其萬生萬物的道理,白赤這行為怕是有些過界了。


    “狐狸,你不知道,我在曆城降了場雨,全城歡唿,大家可歡喜了!”


    我仰躺在瀛洲最高處,閉著眼小憩,聽到白赤的聲音,省得他自顧自廢話一堆,便懶懶地應了一聲,“哦。”


    “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白赤不滿道,“曆城近十年沒下過雨了,我可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


    “我上個月才給你割了小半碗血,你也太沒良心了。”


    我隻得睜開眼睛,翻了個身,側躺著看他,“你想要魂爺說什麽?”


    白赤咬了咬唇,“就隨便說說。”


    “白赤,凡界有個詞,叫隨波逐流,你聽過嗎?”


    白赤遲疑地點點頭,“聽過。”


    我打了個哈欠,“順應天道呢?”


    “…聽過。”


    “後果自負呢?”


    白赤皺了眉,“狐狸,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你管的這些事,沒有誰讓你去管,沒有誰跟你說過對不對,那後果也是未知的,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得做好心理準備。”


    “你覺得我做錯了?”


    我打了個哈欠,“魂爺沒你這麽熱心腸,這些事反正跟我無關。”


    “不管是對是錯,總要你自己滿意才行。”


    魂爺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一語成讖。


    白赤因為插手其他地域的降雨問題,被群小兵捉到天界問話去了。


    白赤東海龍王的封號雖未改變,但四海之首換成了北海龍王。所有參與龍騰閣的四海蝦兵蟹將皆被處罰,龍騰閣解散。幸好龍騰閣還有一些屬於凡界的部分保持完整。


    白赤被罰十二道天雷,以示懲戒。


    魂爺收魂歸來,順道去東海看看。


    白赤一人坐在海邊,遠遠望去水天交接,並成平整的一線,金沙與藍海交相輝映,霎是唯美。


    唯他一人,身形蕭索。


    我走了過去,笑,“怎麽,龍宮風景還不夠美?跑到這來看水做什麽?”


    “狐狸,我做錯了嗎?我明明在救濟百姓。”白赤放眼遠空,眼神中閃爍著迷茫之色。


    “沒錯啊。”我跟著坐下,解開腰間的酒葫蘆喝了口酒,“你覺得對的事,所有百姓都覺得對的事,為何你就偏聽信那些說你不對的人。”


    “司凡仙倌說,曆城久旱,是因為曆城幾代以來的縣官都昏庸無道,在曆城為非作歹,橫行霸道,還對天界眾仙出言冒犯,多有無理,天帝為了給他們一個教訓,也為了日後百姓的民生,才有了之前連續十年的幹旱。”


    這番解釋簡單刺激,把魂爺給逗笑了,“哈哈,這都什麽跟什麽,砍得人家血肉模糊,然後跟人家說我是為了鍛煉你的意誌?你們天界的仙倌是不是有毛病?”


    魂爺畢竟身處凡界,怎麽著也得幫凡界說話,萬一下一次輪到瀛洲可還得了。


    “這些年來,曆城的人越發怨聲載道,頗有起義之兵奮起,而遠在京城的皇帝也開始關注了曆城的情況,曆城百姓的日子確實要比以前好很多。”


    白赤低下頭,悶聲道,“也許你說的對,我是天界的子民,隸屬天帝管轄,順應天道,聽從他的命令,才是正理。我不該擅自主張。”


    我嗤笑一聲,“你別冤枉我。魂爺可沒說過這麽混帳的話。”


    “六界各司其職,互相製衡,沒有至高的統治者,這是上古混沌之戰後定下的規矩。既然如此,說明每個職位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也沒有至高無上的位子,縱是天帝也如此。他也會犯錯,也需要你們下麵的仙倌鞭策,你偶爾有點自己想法是好事。”


    我看著黯然的白赤,不禁笑了,“白赤,你當初何等意氣風發,這才幾年,就蔫了?”


    “哎,”白赤長歎一口氣,“天上神君很多,我縱不是最厲害的,卻絕不是最差的,如今到了凡界,四海龍王隻有四個,四海之首隻有一個,我爭不過。”


    我一葫蘆甩了過去,“你就慫吧你。”


    白赤摸了摸頭,瞪了我一眼,“你做什麽?”


    我翻了個白眼,“輸了結果不能輸氣勢懂不懂?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這才幾年啊?話別說那麽早,說不定哪天就贏了。”


    白赤看向了我,黑亮的眸子閃了閃,他認真地問,“你哪來的信心?”


    我誠實地搖頭,“沒信心。籌碼是你這小子,魂爺可沒信心。”


    “你…”白赤咬牙,恨恨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但是氣勢上不能弱,必須要讓你覺得,魂爺信你。”我挑了下眉頭,賊笑道。


    白赤的頭扭了過來,一雙眼睛眨了眨,笑了。


    他突然直起背,攥拳,急聲道,“狐狸,你快走!第十道天雷要來了。”


    我立馬跳了起來,“我去,十二道天雷還沒完?”


    白赤咬牙,道,“一次性劈下來,我能被烤成龍肉,還要不要我活了?”


    我點點頭,有道理。


    “那我走了。”


    走前,魂爺還是覺得不妥,萬一白赤有什麽好歹,修養個十年百年的,魂爺的心悸越來越嚴重,萬一扛不住咋辦?


    我立馬返了迴來,盤腿坐在他身邊。


    “狐狸,你怎麽還不走?”白赤不停後退,離我遠遠的。


    他急道,“快走!”


    我打開了琉璃葫蘆,在閃爍著霹靂厲光到來的天雷到來時,憑空一擲,一道悠長曆久的天雷被琉璃葫蘆皆數吞納。


    魂爺也遭受過雷劫,數不清多少道了,不過自從搞清楚兩個葫蘆的妙用後,後麵的天雷都喂給琉璃葫蘆了。


    白赤目瞪口呆,看著琉璃葫蘆猛咽口水,“這…這…”


    “白赤,魂爺沒覺得你做錯。萬事本來就要開個先河,是好是壞以後才能評論。你既然是第一人,受點苦,憋屈點很正常,下次你翻身了,全部狠狠地還迴去,一點都不要留情。”


    魂爺從不去分世上很多事情對與錯,結果往往更重要不是?白赤這事做的雖挺多餘,但也沒什麽差錯,他與那些百姓不是皆大歡喜嘛,也就是搞得天界不開心了。


    我看了看天,似乎並沒有第二道天雷降臨的意思,正準備走人,便被白赤拉住了。


    他的眸子生得黑亮,如同琥珀一樣澄澈透明的黑亮,又像是凡界未經打磨的黑寶石,摻著一些自然的野性,他的眼角微翹,嘴角揚起,露出一抹歡快的笑容,“狐狸,謝謝你。”


    白赤少有笑得這麽乖巧動容的時候,我不禁為之感染,微微一笑,“第三個願望想要魂爺的葫蘆,門都沒有。”


    對了,第二個願望,他讓魂爺大老遠跑到東海給他送銀角鏡,說是要借去用用,魂爺直接把銀角鏡憑空,不遠萬裏甩給了他,據說到的時候差點砸斷他的龍耳,他給氣了個半死,但也算一個願望。


    白赤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抽了抽嘴角,隨即哼了一聲,“不給就不給,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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