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飛向我,立刻皺了眉,“受氣了?”


    不等我迴答,他攬住我的腰,迴了地麵。


    魂爺我長長地吐一口氣,曆了一輩子的劫似的,太煎熬了。


    千裏撫上了魂爺的唇角,輕輕摩擦著,俊眉又擰緊了幾分,“哪來的血?”


    “舌尖上的血。”


    我靠上了千裏,幾乎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先給我靠靠。”


    “我有點累著了。”


    千裏適時地扶住我的肩膀,另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在查探我的靈力。


    “鏡靈呢?”


    怎麽不說話了?就認慫了?


    “被我困住了。如今我們在古鏡裏很安全。”


    “為何不出去?”


    “在這裏,更好解決恩怨。”


    千裏沉聲說道,說得理所當然。


    很好,千裏果然深得魂爺我的心。


    “你……”千裏的聲音向來頗有磁性,此時壓低了幾分音量,更顯低沉蠱惑,“化神了?”


    “是啊。”我挑了挑眉,笑,“魂爺厲害吧?”


    化神雖還未成神,卻隻要再來一次飛升之劫,便可晉神。不過,第一步度神之身,魂爺是如何修的呢?是以前的魂爺的?


    半晌,千裏才說,“嗯。”


    魂爺背對著他,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他握著我的手愈加溫熱。


    我這才發現他此時像是在從背後環抱著我。


    我反握住他,皺眉,“別再給我渡靈力了。”


    我轉過身,打量著他。


    麵色紅潤,眼眸黑亮,薄唇殷紅,哪裏還是之前要死不活的樣子。


    “你就好了?”


    這……之前妖尊形容得那麽慘,魂爺就離開了幾天,就恢複得這麽好了?


    千裏眨著眼,點頭,“是啊。我說過,我可以自行恢複的。你偏要信那個小子的話。”


    千裏這話裏還有幾分不受信任的委屈。


    魂爺真是…想吐血。那魂爺此行不就沒意義了嗎?還尋什麽靈器?


    “不行,我看看。”我搭上他的脈,一派平和,與之前雜亂虛浮全然不同。


    千裏眉眼彎彎,一臉嘚瑟,“是吧。”


    這家夥的自愈能力也太強了…


    可是,失去靈器的神體真的能維續長久的生命嗎?


    “管他呢,魂爺給你奪得了靈器,”我拍了拍腰間的琉璃葫蘆,“你縱是有事魂爺也能幫你分擔。”


    千裏瞧著琉璃葫蘆,眉微微蹙起,他抿了抿唇,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麽。


    這廝不會覺得盜取別人的寶物不道德吧?就算不道德,魂爺也顧不上這些。


    “我告訴你,這可是魂爺為了你,拿命拚來的,你敢讓魂爺放迴去試試。”我眉一橫,惡狠狠道。


    千裏揚起嘴角,對著我做了個揖,“千裏何德何能,竟能得魂爺如此傾力相助,真是感激不盡。”


    “不用感激。你的傷說到底因我而起,你幫我一迴,我幫你一次,如此你我就不相欠了。”


    千裏低頭笑了笑,“你我多年狐朋狗友,說這些就見外了吧。”


    嗯,千裏對我倆的關係總結得很正確。


    我拍了拍他的肩,“知道就好。”


    “既然是狐朋狗友,幫魂爺出一口惡氣,狠狠地出。”我眼睛眯了眯。


    千裏眉梢一揚,“你想如何?”


    “魂爺我要砸了這麵古鏡。”我環顧白茫茫的四周,勾起嘴角,“當然不止這些。”


    “它不是喜歡看戲嗎?魂爺讓他天天演。”


    魂爺不擅長結界,布置不了場景,可千裏會。


    “好。”千裏笑,眼角斜斜地翹起,一揮手,將困住的鏡靈放了出來。


    鏡靈的元體是一個雌雄莫辨的長發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眼眸黑若曜石,瀲灩流離,麵若中秋之玉,色如春曉之花,這副相貌倒是人模狗樣。


    魂爺雖愛惜美色,但想起那個聲音,魂爺我就來氣得牙癢癢。我手掌一個收縮,就憑空扼住了他的脖頸。


    一麵鏡子,還沒有資格讓魂爺碰他。


    “鏡靈,你不是讓魂爺陪你玩嗎?”


    “魂爺不準備讓你進這水晶葫蘆了,太便宜你了。”我微微一笑,“魂爺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好?”


    “你不知道,千裏可會布幻境結界了,絕對比你布置的好,情節絕對跌宕起伏。”


    千裏附應點頭,“沒錯,爺的幻境結界絕對栩栩如生,讓你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鏡靈抬起頭,一雙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眯了眯,“我這萬年本就是黃粱一夢,若真有那般有趣的日子,何樂而不為呢?”


    魂爺我隻想折磨這麵鏡子,現在想來,給他布置幻境結界,不就是讓他無趣的生活變得有趣了?


    做夢。


    “那便砸了你吧。”我亮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放心,你砸不死。你都成靈了,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死。”


    我冷冷地勾起嘴角,“你既然怕孤獨,魂爺便讓你接下來的千千萬萬年,守著一個殘損的身體,孤獨一個,永駐黑潭底。”


    千裏的身體一僵。


    他攥住了魂爺的手臂,眸色變深,“你說什麽?黑潭?”


    “你怎麽會知道?”


    鏡靈又咯咯笑了。


    我憑空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閉嘴。”


    我迴答千裏,“這個變態,之前給魂爺我布置了幾個幻境,第一個便是在黑潭的場景。”


    “那裏冷死了,魂爺就呆了片刻,骨頭都是疼的。”


    “沒事吧?”千裏的聲音愈加低沉了幾分。


    “無礙。”我看向千裏,疑惑道,“你去過那?”


    千裏的反應有點大,有點反常。


    “聽說過。”千裏抿唇,“那是六界極陰極寒極怖之地。”


    千裏望向鏡靈,棕色的眸色裏呈現一片涼意,“一個鏡靈竟有如此手段。”


    “千裏神上,我的手段還多著呢。”鏡靈咧開笑容,“你想知道嗎?”


    魂爺覺得千裏周身蹭蹭蹭地冒著冷意。他抿著唇,平靜地望著鏡靈,眸中凝起深海沉舟般的墨色。


    千裏生氣了。


    這廝生氣時,如一波平靜的湖水,掩蓋著底下隨時可能洶湧的波瀾壯闊。


    千裏衣袖揚起,倏忽之間,一陣刺眼的光包圍住鏡靈,透過層層光霧,魂爺隻看到一張扭曲的臉。


    這齜牙咧嘴的,看來很疼。


    千裏麵色不虞,眉目漸顯孤冷,“你還看到什麽了?”


    我想了想,道,“也沒什麽了。”


    “若不是受了極強的刺激,你怎麽會化神?”


    怎麽會化神呢?


    因為太痛了。


    受不了,想掙脫掌控,卻掙脫不得。


    “魂爺我受不得委屈,偏偏這個鏡子要耍弄魂爺,魂爺自然是氣急。”


    我說著又不由想捏碎了這麵鏡子。


    千裏的臉色暗了又暗。


    “六角古鏡你本為神物,生成鏡靈,實屬不易。你卻滋養魔物,任其吞噬萬千生靈,罪大惡極。”


    鏡靈猙獰的聲音又出現了,“哈哈,神物?你見過哪件神物會被湮沒於海底,成為宮殿桌角的擺飾物?”


    “憑什麽混輪鏡,誅天鐧,萬焰珠這些與我同期的寶物,能成為神界天界甚至妖界的聖物,而我隻能被丟棄於東海海底?”


    “我已經生成了靈,有了魂,自該為我自己的命運做主。”


    “你們神界已經拋棄了我,沒有資格懲治我。”


    “這世上,無人能。”


    魂爺我百無聊賴地晃了晃腰間的葫蘆。


    這個鏡靈,還有完沒完了,千裏不過說了一句,他就劈裏啪啦跟冒珠子似的,說了一堆。


    “鏡靈,你覺得,”魂爺我湊上前,笑,“你覺得你為何能控製妖獸,還能耍弄魂爺半天?”


    鏡靈得意地笑了,“你們太弱,不是我的對手。”


    “對了!”我笑得更張揚,“這世上沒有什麽資不資格,隻有強者為王,弱者…”


    “被滅亡。”


    “同樣的道理,你如今敗在我們手下,我們要處置你,你又能如何?”


    我已經運用起靈力,準備抽了他的靈根。


    靈根一失,他也就剩一個意識和一副本體鏡子。


    千裏卻突然抓住我的手,將我張開的五指一根根合攏了。


    這是做什麽?


    我疑惑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麽?”


    千裏麵色平靜,對著鏡靈,道,“你不就是想要處九蒼之上,受萬代敬仰。”


    鏡靈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咬著牙,沒吭聲。


    “我答應你。”


    我一驚。


    什麽?你答應個什麽鬼?魂爺答應了?


    “我會許你神邸,將你放置於三十重天澤之上,從此你便是天澤的鎮守之寶。”


    “你想要補償我?”鏡靈也疑惑了。


    “千裏你要幹嘛?”我疑惑,“你平日裏也算是個懷著仁慈心的,現在在做什麽?”


    “他可是縱容那個妖物,吞噬了數不清的生靈,你應該看得到,這裏白骨成堆,怨氣久久不散。他這樣的能去什麽三十重天上?”


    就算能去,魂爺又怎麽可能肯。


    魂爺平常自然不會管他做了些什麽壞事,可他如今惹了魂爺,魂爺便不可能放了他。


    “我有條件。”千裏拿起手中的水晶葫蘆,“你作為鏡靈已生了不端的心思,你的靈魂若自願進入水晶葫蘆,我便許你萬神敬仰之尊位。”


    千裏在魂爺的心裏向來瀟灑不羈慣了,如今這副嚴肅認真的麵孔魂爺還是有些不習慣。


    千裏不會為了幫魂爺收魂,吹牛皮吧?如果不吹牛皮,他哪來那麽大麵子,哪來這麽大能力?


    我撞了撞他的肩,給他遞眼神。


    我:真的假的?


    千裏:爺從不說大話。


    我:所以會說假話?


    千裏:……


    我:魂爺我也是有原則的,從不騙魂。騙魂實在太可恥。


    千裏:我沒騙他。


    鏡靈麵色陰鬱,“你覺得我會答應?”


    千裏聳聳肩,“隨你。”


    “你不答應,我便隻能按憶生所言,將你丟至黑潭,生生世世,千秋萬代,永鎮六界之底。”


    “你縱有千萬種手段,我也有千萬種應對之法。”千裏斜斜地勾起嘴角,“你可以比一比,看我們誰在這世上活更久,法術更強?”


    鏡靈仰頭,雙眼無神地望天,語氣平淡,“好。千裏神上,你如今是唯一的上古之神,又曾一手成就了我們。我信你一次。”


    “魂爺我不答應。”


    千裏詫異,“為何?”


    “魂爺我不差他這條魂魄。”我瞥鏡靈一眼,冷笑,“他惹了魂爺,魂爺不想放過他。”


    “隻是進水晶葫蘆,太便宜他了。”


    千裏斂了笑容,眉頭皺起,“憶生,你莫要逞一時之快。”


    “鏡靈被棄東海這麽多年,說到底神界還是有一份責任在裏麵。如今遂了他的願,償了神界的責,也全了你的收魂之任,有何不好?”


    “不好。第一,我壓不下這口氣。”


    我看向千裏,不由皺眉,“第二,你如何許諾給他神物之位?你是誰?你一個小小的神能做到?縱是能做到,保不準又要付出些什麽,麻不麻煩!”


    “不麻煩。”千裏定定地望向魂爺,棕色的眼眸倒映著魂爺的身影。


    “憶生,答應吧。”千裏抿唇,眸色如水,溫柔平靜。


    就這樣,我們倆人對視了良久。


    魂爺我實在忍不住了。


    “你再給我撒嬌試試。”我嫌棄地瞧著他。


    千裏猛地破了功,笑出了聲。


    魂爺我還是屈服於千裏如此軟萌的美色之下,“隨你。”


    “你先出去。我來解決他。”


    千裏拿起了水晶葫蘆,示意我出去。


    我仍是詫異於水晶葫蘆對千裏的順從。


    該不會這水晶葫蘆也是個母的吧?


    我指尖一點,鏡靈便痛唿一聲,開始是抓耳撓腮,後嘶吼著在地上翻滾掙紮著。


    “在入葫蘆之前,你都得承受這萬蟻咬噬之痛。”


    我又跟千裏說,“你速速解決。”


    “好。”


    這鏡子內,風水實在不好,我趕緊捏個訣,出了古鏡。


    [古鏡內]


    千裏衣袖一揚,鏡靈停止了掙紮。


    “我雖是麵鏡子,好歹也有魂,你們討論我的魂魄去留問題時,就不能帶上個我。”鏡靈咬緊牙,抱緊身子,聲音喑啞道。


    “你應當知道,於你,我已經給足了情麵。”千裏淡然開口,眉目如霜,料峭清冷。


    鏡靈笑,“千黎神上…你也會徇私了…”


    “果真變化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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