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白雲層層疊疊,伴著一片聖潔的金色,灑下了最後的一絲餘輝。


    北城區的一切風雨與周易貌似沒有什麽幹係了,在危機時刻,他激發了卡薩的血脈之力,九死一生之下逃了出來,如今的他無處可去,再次來到了九百鎮棲身,這座小巧中透露出一絲不凡的城鎮,與曾經一樣,和諧平靜,沒有人敢在這裏肆意妄為。


    “神明的實力很強大,而且性格傲慢自負,如果我猜的沒錯,他一定會與尼古拉家族的兩位天階長老產生極大的爭執,如果有人從中挑撥,說不得他們之間還要有一場爭鬥。”


    一片短暫而美麗的落日餘輝灑在城鎮各片風格迥異的建築上,顯得無比聖潔,周易行走在九百鎮街道上,一邊念叨著,一邊注意著四周往來的行人,最終,他找到一處小酒館,也沒有掩蓋自己命徒身份的意思,散發氣息,坐在了最外圍的椅子上。


    酒館不大,三兩人零星而坐,周易也身處其中,他衣衫破爛,氣息與普通人截然不同,宛如大江大河,澎湃不止,這種人在一般的地方少不了注意的目光,可是九百鎮不一樣,這裏本就是諸多身份神秘的命徒樂意來的地盤,所以並未有人對周易有所關注。


    隨手點了一杯免費的白水,避過酒館中那位年輕女性侍者幽怨的眼神下,周易尷尬的眺望著遠方,眉頭緊鎖,心事重重,良久,他忽然鬆開一口氣,神情也開朗了起來。


    不管怎樣,他還是逃了出來,從兩位天階命徒手下死裏逃生,這在之前是無法想象的,而且周易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源力指數最近正飛速增長,如果給他一些時間,他甚至有信心突破到下一階段。


    “北城區暫時不能迴去了,有尼古拉家族與遺種世家兩尊龐然大物在那裏,估計就算是黑色尖塔肯出手,也護不住我,如此看來,我真的隻有暫時遠走阿森納才能護住自己的性命。”


    冰冷的白水順著嗓子流下,周易竟然覺得這杯水無比美味,這些天他太累了,身體與心靈鬥處於一個絕對集中的狀態,如今舒緩了下來,自然對一切休閑的事物都感到享受。


    “在逃離北城區之時,暗中有很多人想對你出手,我散發出了一縷氣息,讓他們不敢肆意妄為。”


    “我知道。”


    周易剛低下腦袋喝了口水,之後便看見了這位突兀出現在自己麵前邀功的引路人卡薩


    周易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發現卡薩真的變了,和他一樣也在改變著自己,不過他是愈發成熟,而卡薩,卻是越來越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不再和之前那樣神秘。


    “要走了。”


    周易眺望著夕陽,接著又目光移到了北邊,遠方天空浩瀚,群山層疊,綿延不覺,在遙遠的北城區一座黑色的尖塔直聳入雲,在九百鎮也依稀可見,周易眸光閃爍,唏噓不已。


    “確實該走了,爾微,下一次我會迴來,如果你願意,我一定帶你走。”


    在夜鶯之鳴被囚禁之時,周易就猜測到了那些流言的散播者是誰,說起來也有些無奈,爾微如此一個絕佳製造流言的手段,卻毫無作用,沒有讓周易得到一代的認可。


    “古代諸多賢者在年輕之時,無一不是曆盡苦難才得以成長,他們飽受欺淩,有些則是險些死在了少年時代,我記得最慘的一位賢者誕生於古華大域,在那個文明之中,他以一介凡人血脈修行了數月,便達到了九重命徒境界,可惜在爭奪一地命王之時,卻遭遇了無數位身懷古血脈的強者,接連慘敗,最後被人斬斷一臂,無奈遠走他鄉。”


    卡薩似乎看出了什麽,他坐在了周易身邊,如一位長者般對他諄諄教誨,後者卻眉頭一皺,道:“以一介凡人血脈修行了數月,便到達了九重命徒的境界,這也不知是哪一位位無良教派學士寫的故事,太無理取鬧了。”


    命徒修煉的每一步都需穩紮穩打,不然則會如同無根基之大廈,縱然力量看似直聳入雲,也隻能如同霧裏看花一般,難以觸摸到真正的命徒世界,周易的修行之路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幫助也不過是三顆血魂石而已,他的根基之深厚,卻隻足以讓同齡人為之失色。


    “時代不同了,文明也不同,在那個文明之中,人體潛能到達了空前絕後的高度,命徒世界何其鼎盛,簡直可以媲美上古諸神並起的時代,且一些身懷古神血脈的命徒子嗣,甚至無需修煉,一出生便是九重命徒的偽王境界。”


    卡薩探手,輕輕取出一杯茶盞,龍紋虎豹,雕刻祥雲,看起來無比高貴。


    “文明...”


    周易微微動容,他感覺卡薩沒有欺騙他,一出生就是九重命徒,這個想法對於周易而言太過遙遠,他唯有一步步,走上山腰,再此一步步,披荊斬棘,踏足巔峰,可文明這個天生帶著一種古老氣息詞匯,似乎對周易有著莫名吸引,他渴求的看著卡薩,卡薩卻搖搖頭,不去言論關於這方麵的話題,他繼續圍繞在那位賢者身上。


    “三年之後,那位幼年的賢者消失了三年,卻在外域橫空出世,一舉突破進入了命王的無上境界,且開創出了屬於自己的異術與規則,此時此刻,當他再度迴到昔日的家鄉之時,卻發現一個悲哀的事情。”


    “他的那些敵人都已經在歲月中死去了,然後他站在高山之上,眺望層雲晚霞,最後幹感歎無敵是多麽的寂寞,對吧。”


    周易百般無聊的猜測著下麵的劇情,可是當他看見卡薩搖了搖頭時,不禁又提起了興趣。


    “不是,他再一次輸了,這一次不是輸給了他昔日的對手,而是輸給了昔日對手的一位親傳弟子,三年之後,他成為了一尊命王,可是他往昔的對手卻早早的超越了他,建立了傳承久遠的勢力,哪怕是其中一些天賦不錯的弟子,都到了命王境界,我也是在文獻中讀到這裏之後,才明白一件事情,命王遠遠不是命徒海洋的至高點,而所謂的九重概念,也不過是命徒海洋的最底層。”


    聽到這裏,周易已經完全震驚了,對於一位命徒而言,自信將是一種無比重要的感情,人可以失敗,但是一次次失敗之後帶來的落寞與心酸,卻很難有人體會並且繼續堅持下去,一個人可以在接連失敗之後成就命王,卻是讓人生畏,而他在成就一方命王之後,又遭遇了慘敗,那種打擊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巨大。


    周易顫抖著問道:“後來呢,後來那位命王究竟怎樣了,還有,命王之後,那又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歲月沉浮,悠悠百代。”


    卡薩一聲輕歎,他聲音滄桑,仿佛是來自遙遠怨時代的低語,無絲毫矯揉造作,是真正對於歲月無情的感慨。


    “到後來,那位悲哀的命王再次遠遁了,他發誓不到至高境界絕不迴頭,這一次,他走得很遠,一路上遍布了崎嶇,他走到了最遙遠的世界角落,也曾經在古老的星空中眺望家鄉,這時他才明白,那些昔日的對手,並非是與他同一時代的天才人物,而是古代的神明複活了,企圖重現他們昔日的輝煌,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那位失敗一世的命王並未有所畏懼,他一言不發,找到一位倒黴的孩子,將自己的道理與異術傳承下去後,毅然決然地迴到了他的家鄉。”


    “結果呢。”


    周易低聲問道,他忽然很害怕卡薩再次給他來一個讓人無語的迴答。


    “我不知道。”


    卡薩的迴答果然讓人無語,不過接下來的話卻讓周易眼前一亮。


    “我隻知道從那之後,那個被神明統治的文明更迭了,氣運散去,由鼎盛到達了落魄,再以短短幾年的時間,重新走到了一個輝煌的時代,而且這一次誕生的文明比上一個還要鼎盛,當世之中,有一位又一位賢者與狠人出世,諸聖並存,一脈脈傳承共生,之間並未有過爭鬥,仿佛一切都有人在幕後主宰一般。”


    “幕後主宰,不會是那位命王吧。”


    周易喃喃低語,他仿佛遠隔著無盡歲月,看見了那位命王迴到自己家鄉時的毅然決然,那是一種大勇氣與大智慧,非一般人可以揣測。


    “誰知道呢,他失敗一世,也許這是他成功了的唯一一次,為萬物立心,或許這才是一位命徒真正的修行。”


    卡薩幽幽一歎,道:“隻是可惜了那倒黴孩子,一身廢物血脈,縱然得到了那位先賢的傳承與道理,卻看不透其中的真諦,好似眼前空有一座金山,不僅無舟無楫,麵前還被一汪大洋隔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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