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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挽和去叫醒神女俞瑤,發覺她在發間戴了一朵白玉簪花,栩栩如生,但仔細看來也能看出是布做的,青絲如墨,那一點白色顯得格外素雅。


    挽和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發鬢那朵翩然如蝶的玉簪花,不解地問道:“什麽人不在世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夠讓高高在上的神女為他戴白花哀悼?


    很快就有了答案。


    雲渡欠身下去,依舊很是抱歉地說:“神女……是我的錯。歸將軍,是一個很好的人,隻是我……”


    隻是我不得不聽從公子臨杞的話。


    可他寧願神女俞瑤以為他是在被催眠的情況下殺害的歸將軍,甚至他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做出的那些事情。這樣也許他的罪惡感會減輕一些。


    神女俞瑤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歸的性命本身就是和黃天石掛在一起的,黃天石被取走,他不會獨活。”


    雲渡猶豫良久,終於還是說出了實情:“神女,歸將軍是我殺死的……我親手……”


    “我知道,你那不是受管芒蠱惑麽。”


    “不。我是受了公子的命令去殺歸將軍的。”鼓起勇氣承認了這件事,雲渡還是垂頭喪氣,聲音也是越來越低。


    神女俞瑤猛然抬起頭來,厲聲問道:“為什麽?”


    “因為……公子他懷疑您與歸將軍有私情。”


    神女俞瑤笑了,笑聲裏夾雜著太多說不清的情緒。懷疑她與歸有私情,他竟然用這樣的方法解決。


    這就是他對於權力的縱容。他從來都是這個樣子,以為有了權力,就可以擺平一切。


    她說:“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早就看歸不順眼。這也是我……”


    話未說完,後麵有個人接上了她的話:“這就是你討厭我的地方麽?”


    “不是。你還算好,管芒比你更加過分。喜歡一個人往往和他越來越像,管芒和你就是這樣。”


    公子臨杞沒有說話。


    雲渡也沒有。他是怕被責怪,而公子臨杞,是默許。


    整間房子裏隻有神女俞瑤的聲音在迴響:“第四碎片封存在黃天石之中,第六碎片祭霧弓,第七碎片嬋玉。我是不是該跟管芒來個對決了?”


    “嬋玉我會幫你弄到的,祭霧弓就要看你們了。或許管芒等這麽多年,就在等你與她真正相對的一天,公平競爭,天下歸屬就在此一舉。”


    公子臨杞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把江山搶迴來了,但很快的,他又補上一句:“這一次,江山與我無關。他們誰愛管誰管。”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神女俞瑤很是意外,她瞪大了雙眼,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扶著額頭問道:“你真的……不要江山了?”


    公子臨杞確定地搖了搖頭,傲氣地說:“我說的話,從來不重複。”


    俞瑤翻開手掌,用孩子氣的語氣說道:“擊掌為誓!”


    “好,擊掌為誓!”


    這個時候,她的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在公子臨杞離去之後立刻消失無蹤,她轉而冷著一張臉,眼眸中寫著說不清的憂鬱。


    隻不過麵對不同的人,她的表現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反差,白挽和忽然覺得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麽讓她不滿意了。


    她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抓了抓頭發,鼓起勇氣問道:“神女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神女俞瑤招了招手讓白挽和過去到她的身邊,臉上那一絲絲的倦容讓她看起來更像那溫婉柔弱的畫中仙。


    雲渡的目光伴隨著白挽和一同落在了神女俞瑤身上,卻也與神女的目光相對,她依然臉色蒼白,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爵爺,我們女兒家家的事情……您可不可以迴避一下?”她撩了一下額前那垂落下來的頭發,勉強綻放了一個更加蒼白的微笑。


    “哦好。”雲渡當即意會,說話的工夫就扛著劍去到了二樓的迴廊。他倚著欄杆,隔著窗欞能夠看見她們兩個朦朦朧朧的身影。原本在這個角度還是能夠聽到她們說話的,大概因為她們故意把聲音放得很輕,雲渡是一句都沒有聽到。依稀瞧見挽和趴在神女俞瑤耳邊,神女的精神狀態似乎很差,總是垂頭喪氣的。


    他不知道的是,屋內的白挽和捂著嘴,她對麵的神女俞瑤一臉病態地闡述了她的過去,並且補充說道:“挽和,任何事情都不能逆天而行,任何存在的都正在消亡。我也是。”


    自此之後,雲渡所看到的白挽和,眉眼之間便也添了一絲絲憂鬱,恰如同神女俞瑤。就連旁人都能猜得出來,一定是她們的談話內容改變了挽和。


    雲渡不忍看著她這個樣子,於是找了個時間把挽和約出來,兩個人單獨在初春的街道上遊蕩。先前他們兩個出來,挽和總是很活潑開朗有很多話說,或者老是讓雲渡給她買這買那,可是這一次,挽和很是沉默。兩個人行走的步伐都是一致的,卻是各懷心事。


    雲渡瞥了一眼白挽和,看見了她微皺的眉頭,看見了她緊抿著的唇瓣,看見了她尖尖的下巴頦,隻恨不能一下看到她的心底。幾度張開嘴卻又不知從何問起,連雲渡自己都覺得突兀——原本就是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如果非要問,是不是顯得他太多事?


    還是白挽和戳破了這層沉默:“你是不是想問……神女大人跟我說了什麽?”


    果然是他看上的人,連他的心事都能看得出來!雲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使勁點了下頭。


    白挽和深邃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雲渡的身體,看向那彎彎曲曲的深巷裏,她下巴微微抬起,說道:“她剩下的生命,恐怕比我還要短暫。”


    “怎麽可能!她不是就快要重生了麽!”


    明明知道她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竟然還拉上挽和,讓挽和身中劇毒!她自己倒好,以後豈不是甩甩手就駕鶴西去了,那挽和呢!原本幸福的家庭被拆散,原本的兩小無猜變成了仇人相對,原本的平安一生變成了危險重重!而天下呢,被海靈族占據!


    這就是俞瑤口口聲聲說的什麽天下大同!


    連自己都保不住的人,竟還敢滿口虛話。


    雲渡心火燃起,可還沒發作,那邊挽和已經開口為俞瑤辯解:“沒有真正的重生,神女姐姐之所以把自己的靈魂寄宿在嬋玉裏麵,就是考慮到管芒總有一天會卷土重來,她也隻是想跟神女姐姐爭一口氣,證明自己比神女姐姐強大。”


    “所以她就設計了這一切,讓你經受這麽多苦難!這就是她想要的麽!”


    白挽和啊白挽和,她都已經把你害成這樣,你為何還要堅持站在她的立場上辯解呢!你可知道,我從來都是不忍看你受傷。


    挽和揉著衣角,心說這隻是一個巧合罷了,如果不是我做嬋玉的主人,也會有別人來承受這些。雲渡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嚴厲,這使得她低著頭不敢說話,隻敢偷偷瞥雲渡兩眼,食指戳了戳雲渡的胳膊,然後撒嬌似的說:“我想吃糖葫蘆。”


    雲渡的手滑向褡褳,剛剛有些緩和的臉色瞬間又恢複了嚴肅,他的手還放在兜裏,人吐了一口氣卻說:“不吃。誰讓你維護害你的人。”


    “哦,這樣啊。”挽和兩手叉腰,望著天邊翻了個白眼,“那明天我和神女姐姐去拿祭霧弓好了,你不用去了。”


    “你的神女姐姐也真相信你們倆的實力。”雲渡上前一步把白挽和的下巴掰過來,拍了拍她的左半邊臉說,“她放心你,我可不放心你啊。”


    是個人都知道,看管巫靈族神器祭霧弓的神獸堪輿是個有著鷹翅膀蛇身子的怪物,它隻要尾巴一甩,再結實的壯漢都會被拍死在石壁上。


    她們兩個弱女子,竟然大膽到去挑戰堪輿!


    這就像是一個笑話,被人說出來之後,一陣冷風嗖嗖的吹過,凍得人直打哆嗦。


    白挽和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繼續指著那邊買糖葫蘆的小販,以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勢說道:“去買個糖葫蘆給本姑娘吃。”


    “好吧好吧。姑奶奶。”褡褳裏的碎銀子已經被雲渡的手捂得發熱,他早已經做好了掏銀子的準備,隻是看白挽和這模樣,非要跟她頂上兩句,可無奈這丫頭越來越機靈,雲渡漸漸感覺到自己快要受她支配了。


    真是的,買個糖葫蘆而已,用得著拿性命相逼麽!


    “老板。要兩個糖葫蘆。”雲渡站在那一大串糖葫蘆麵前迴頭看了一眼白挽和,竟然瞧見她對著自己吐了吐舌頭——她這完全不是慷慨赴死的節奏啊。雲渡默默抹了一把汗,捏著兩根糖葫蘆遞給白挽和。


    “什麽時候去搶祭霧弓?”


    白挽和注意到的不是“什麽時候”,也不是“祭霧弓”,而是那麽一個動詞“搶”。她撇撇嘴,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幹嘛要用‘搶’這個字,將來的戰況有這麽激烈?”


    “你以為是‘取’啊?祭霧弓是你們家的啊想拿就拿?”


    雲渡還也懶得跟她解釋,一心隻想著等她看到堪輿了,就一定會知道什麽叫做“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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