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家府上吃飯,又做出這等沒有教養的事情,也讓衛君臨覺得沒臉,畢竟人是他帶出來的。


    在場的並沒有外人,都是平日玩的小孩子,衛君臨也就放下了筷子問:“玉凰,你想幹什麽?”


    玉凰一臉無辜:“大哥,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傅九川這才道:“都先吃飯吧。”


    等吃過飯,衛君臨就帶著人走了,免得小公主在這兒惹出什麽亂子。


    衛桐這邊沒有急著離開,她跟著傅九川先去給老爺子請了安。


    那時,哭著跑開的喬玥兒正陪老爺子下棋。


    她的母親傅琴坐在一旁看著,時而給他們把茶倒上,瞧女兒在一旁苦思冥想,她笑道:“想下贏你外祖父,沒個十年二十年的功力是不行的。”


    喬玥兒撒嬌:“娘,走哪一個?”


    “你這心浮氣躁的毛病要改,自己慢慢想。”


    老爺子膝下就傅琴一個女兒,三十來歲的婦人溫婉端莊。


    當年讓她低嫁給一個進士去做了縣令夫人,都是出於對她的保護。


    青衣侯族皇帝的肉中刺,迎來了多少刺殺不說,還生出過讓她女兒遠去和親的想法,出於對女兒的保護,老爺子才挑了一個品性不錯的進士,讓她匆匆嫁人了。


    女婿是個短命的,惟一的女兒又守了寡,考量之下,老爺子還是趁著這個年把她們母女接迴來了。


    玥兒長大了,需要在帝都定下一門親事。


    女兒已遠嫁,這惟一的親外孫女,老爺子不想她再遠嫁了。


    他們青衣侯家不會再被動著挨打。


    為了子孫日後的平安,青衣侯家族也必要築起堅固的城牆堡壘。


    仆人來稟報說小侯爺帶著郡主來了後,老爺子眉開眼笑道:“孫媳婦來看我了,走,出去看看。”


    他起身,笑嗬嗬地往外走。


    傅九川兩人已在花廳等著了,瞧見他出來後雙雙行了一禮後,衛桐道:“爺爺吉祥。”


    老爺子道:“喲,六六這幾天明顯吃胖了,瞧這臉都要圓了。”


    衛桐聽這話差點要哭了。


    平時的衣裳都是寬鬆型的,她也沒感覺出來自己是否長肉。


    “真的嗎?”她下意識地望向傅九川。


    傅九川笑道:“有點肉更好看。”


    哼……


    老爺子又道:“六六,這是小姑姑。”


    照理說衛桐的位份比她高多了,她是郡主,傅琴也就是一位世家小姐罷了,但論著輩分,她又是晚輩。


    衛桐客氣的作揖:“小姑姑吉祥。”


    傅琴也笑道:“照禮說應該我向你行禮才是,耳聽不如一見,郡主當真是才貌雙絕,與阿九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望郡主笑納。”


    她拿出一對玉鐲,要送給衛桐。


    衛桐看得出來這是上好的和田玉,也就道了謝,收下了。


    這邊見了禮,老爺子道:“走,你們兩個陪我去練練手,也剛好減減肉。”


    衛桐下意識的伸手捏捏自己的腰,這個動作惹得傅九川笑把她拉走了。


    傅琴吩咐女兒:“有點眼力架,去沏一壺茶,給他們準備著。”


    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兒,現在想要迴到父家,又想在這個家站住腳,光靠父親的一點憐惜是遠遠不夠的。


    喬玥兒乖乖地去沏茶,隻是和她母親小聲道:“娘,我瞧著衛家的大公子就挺不錯的。”


    傅琴語氣柔和又帶著責備:“大公子的心思你就不要想了,你的親事,自有你舅舅這邊做主,幾時輪得著你一個小孩子去挑三揀四了。”


    想當年,她身為青衣侯府惟一的女兒,依舊選擇了低嫁。


    對於女兒的婚事,她不求一定是世家長子,隻要品性端正努力上進就可以了。


    以著她女兒這樣的出身,想要嫁靖安侯府這樣的長子,也是癡人說夢。


    喬玥兒有些委屈,可想著衛家大公子那張臉,她心裏就如小鹿亂撞。


    她想嫁這樣的男人。


    端著沏好的茶走了出去,來到老爺子的練武場,就見衛桐正陪老爺子練手。


    傅九川坐在亭下看著。


    喬玥兒走到他跟前,把茶放在桌上道:“九哥哥。”


    “後一個字去了。”


    “啊?”喬玥兒愣了愣。


    “聽不懂?”


    喬玥兒想了想,她剛剛說什麽了?九哥哥,去一個字?


    “九哥?”


    傅九川頷首:“見著別家的公子,和人家不熟悉,不要叫得太親熱,正常稱唿一聲公子即可。”


    喬玥兒臉上騰的紅了,有些無措的道:“我知道了。”


    傅九川又囑咐,或說警告更合適:“衛家的公子,離他們遠點。”


    他已經和衛桐在一起了,是不可能和靖安侯再結一樁親事了。


    喬玥兒尷尬得無地自容,下意識的頷首:“我知道了。”


    “九哥,喝茶。”


    傅九川:“下人的活,你不必搶著做。”


    這裏是侯府,有的是伺候不完的人。


    喬玥眼眶一紅,她很想問他,是不是討厭她,可她不敢問。


    她怕問出來的答案是真的,那她就更無地自容了。


    喬玥兒目望武場那邊的衛桐,眼角落下一滴淚花,道:“能做九哥心上的人,何等有幸。”


    傅九川:“恰恰相反。”


    喬玥兒怔了怔,傅九川的話無非是在說,何等有幸的是他。


    過了一會兒,老爺子和衛桐雙雙走了過來。


    一番激烈的過招後,老爺子大口喘氣。


    衛桐氣息平穩。


    她自然地坐在了傅九川的身邊,他把茶斟上,放在衛桐麵前道:“有點熱,小心燙。”


    喬玥兒也給老爺子把茶倒上,含笑道:“有點燙,外祖父你也慢點喝。”


    老爺子緩了口氣,歎道:“老了老了。”


    真是力不從心了。


    衛桐笑說:“爺爺才不老,爺爺和九哥坐在一起,誰看了不說像父子。”


    老爺子被逗得哈哈笑,“阿九,看見沒有,你這媳婦就是能哄人,我差點就要信了。”


    他明明頭發都白了一大半。


    傅九川忽然道:“爺爺,桐桐這裏有種洗發水效果挺好的。”


    衛桐連連點頭:“爺爺,我迴頭就給你送過來,你試試看,保你白發變黑長直。”


    “不了不了,我就喜歡這白發。”白發會提醒他歲月不饒人,會提醒他這麽多年都經曆過什麽。


    喬玥兒一旁察言觀色地看著衛桐,她的笑容明朗又自信,和老爺子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絲毫巴結討好的姿態。


    這等從容不迫是她望塵莫及的。


    不管她在人前顯得多麽陽光明媚,隻有她內心知道,那都是她裝出來的。


    幾個人喝過茶,老爺子道:“都去玩吧,把玥兒也帶上,讓她也多交點朋友。”


    喬玥兒忙道:“外祖父,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府上陪你,我還要跟你學下棋呢。”


    她雖然也想出去結識些帝都的世家公子小姐,可傅九川剛才的態度讓她有點害怕,也就不想跟他們一塊了。


    她不願意老爺子就不勉強她了,衛桐和傅九川也就先告辭了。


    出去的時候傅九川又帶她去見青衣侯夫婦。


    青衣侯這邊也有宴請自己的客人,今天宴請的是國子監的老祭酒曾邈。


    吃過飯,青衣侯和老祭酒坐下來聊天。


    白奕午睡。


    聽聞衛桐和兒子過來了,她這邊也就出來了。


    衛桐又依著禮向她問過安,白奕讓兩人坐下說話,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剛還在想,咱們是不是要抽個日子,把你們二爹二娘全家請過來好好玩一玩。”


    王小慧夫婦為他們把兒子養育長大,這份恩情是不能忘的。


    傅九川頷首:“可以。”


    白奕:“哪一天好呢?”


    “那就明天吧。”


    即使青衣侯有自己的客人,與他們也並不相撞,各自招待自己的客人就好了。


    就此定下這事,明天宴請莫家的人,白奕就派了人給莫家下了帖子,同時也給了衛桐帖子,讓她帶給墨玉。


    她和王小慧、墨玉都是衛桐的娘,既邀請了二娘一小慧到府上來,就把這位三娘一起邀請來了。


    說好了明天的安排後,衛桐又在這兒陪白奕說了會話。


    白奕的病情,恢複得挺快的,衛桐讓她把藥減量吃,從現在起每天吃半顆藥就好了。


    待聊過,眼看時候不早了,衛桐也就迴去了。


    傅九川送她出去,衛桐道:“你不用送我,馬上就要開學了,這幾天多在家裏陪陪他們吧。”


    傅九川堅持要送她出去,一路上握著她的手和她道:“我不在的時候,在外人麵前不可以和別人唱歌跳舞。”


    家裏人又不是外人。


    “別酸了,我知道的。”


    她根本不知道,一個男人的嫉妒有多可怕。


    傅九川目送她上了馬車,直到遠處。


    迴到靖安侯府,衛桐來到墨玉。


    到了晚上,府裏宴請的客人該走都走了,閑下來時,墨玉就坐在自己的院中發了一會兒呆。


    她打開一個匣子,從裏麵拿出一個荷包。


    這是子靜第一次繡荷包,送給了她。


    收女兒的第一份禮物,她是開心的,以至於珍藏到現在。


    還有女兒第一次作畫,畫的是她。


    她從匣子裏拿出那些被她珍藏到禮物,心裏又酸又疼。


    就算真相大明知道不是親生的了,她也依舊把子靜當親生的一樣對待。


    隻是沒想到,衛子靜會走到這一步。


    她竟膽大到謀害小公主,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


    就這樣由著子靜被送了出去,她豈能會不擔心不掛念,可想著她做的那些事,她隻能狠下心腸由她去。


    她隻盼望在經曆一些磨練後,她會成長。


    衛桐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她沒讓奴婢通報,自己走了進來。


    望著她麵前的東西,衛桐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都是些什麽。


    她沒有經曆過母親的疼愛,和母親之前也沒有這樣的過往。


    看得出來墨玉很難過,衛桐輕輕喚了一聲:“娘,你這是怎麽了?”


    墨玉迴過神來,有一瞬間的慌,慌過後很快鎮定下來道:“想起一些事情,走神了。”


    “是想子靜了嗎?”


    墨玉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不是。”


    否認過,她忽然就又道:“是,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外麵怎麽樣了。”


    她的女兒和衛子靜不一樣,不會因為她想念另一個女兒而嫉妒的。


    她沒有必要說謊,隱瞞她。


    衛桐如實的道:“一個女孩子在外麵總是很艱難的。”


    何況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


    墨玉想到她的女兒曾經更艱難。


    衛子靜自幼在她侯府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親生女兒三餐不飽,從一出生就在經曆逃荒。


    想到這些,她忽然就又釋然了。


    她若再對這個沒良心的女兒念念不忘,就是對親生女兒的不公了。


    思及這時,墨玉忽然就笑道:“不提她了,你和娘娘說,這幾天玩得開心嗎?”


    本該是衛子靜吃的苦,衛桐已代她吃過十多年了。


    就像老夫人所言的那樣,一切終於也報應到她身上了。


    衛桐笑道:“開心。”


    她把白奕給的請帖遞給她:“這是大娘給你的帖子,請你明天到他們府上吃飯。”


    墨玉看了一下帖子道:“好啊!你明天也陪我一起去。”


    衛桐答應,又告訴她莫家那邊也會過去,墨玉還挺期待的,笑道:“這大概就是善有善報吧!”


    他們本身就過得不富裕,還肯救下傅九川,並養育他長大,這份善意也算得著迴報了。


    說過了這事墨玉把匣子抱到火爐旁,焚了。


    和她的母女緣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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