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


    那羅延的話讓摩訶提婆動容。


    他知道那羅延將要失去很多——妻子、母親、父親、兄弟、族人……而這些,都不會現在實現,它將在未來實現,實現在那羅延的化身身上,可是他就是他的化身,而他的化身卻並非是完整的他。


    摩訶提婆忽然激動了起來。


    他將手中的花瓣丟開,轉手抓住了那羅延的肩膀,迫使他麵對自己:“那羅延,難道這樣的未來,這樣的世界,這樣的命中注定就是我們所必須經曆的,這就是我們創造這個世界的目的所在嗎?”


    摩訶提婆放開他,轉身去看那意識海之外的茫茫宇宙。


    這茫茫宇宙之中有無數的星球,這些星球之上都是一個世界,這些世界之中都有人繁衍生息……可是這些人,又都需要引導才能走上正途。


    引導凡人走向正途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摩訶提婆又不願意這樣下去了,他想要再次跳出這個世界,達到他自己的棄絕,這樣就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沒有任何未來。


    那羅延卻輕輕把他拉了迴來,問道:“那麽……摩訶提婆,我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那羅延的問題讓摩訶提婆一愣。


    他想過這個問題,從很久之前開始,他就想到過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他們三相神相輔相成相互依存,那麽他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他們存在的意義與人類存在的意義,到底有何等關聯,又有何等區別?


    摩訶提婆看向那羅延,那羅延笑著坐到他對麵,他也隻好坐下。


    那羅延拿來拉杜放到他麵前:“嚐嚐吧,摩訶提婆,這難道不是你為我所做的?”


    摩訶提婆看著他拿來的拉杜,不由得歎了一聲。


    那羅延又拿來了奶油跟維納琴。他把奶油放到摩訶提婆身邊,自己抱著維納琴輕輕彈奏了起來。


    維納琴的聲音就好像是一股清流,又好像是一朵白雲,它仿佛冬天裏燃燒的爐火,它仿佛夏天裏落下的雨滴,它是雪山上綻放的一抹新綠,它是草叢中點綴的一點豔紅,它時而火熱滾燙,時而清涼冰冷,時而好似舞動的天女身上來迴飄動的彩帶,時而又好像是河流中魚兒擺動的魚尾。


    琴聲錚錚,這琴音讓摩訶提婆按捺不住,他站起來就跳起了舞蹈。


    這種舞蹈他之前從未跳過。


    這不是坦達瓦,這也不是他用以宣泄快樂的舞蹈,因這舞蹈所跳動的,是力量,是生命力,是活力,是人的未來。


    那羅延彈奏著維納琴,他的手指撥動著琴弦,在那琴弦之上,他的手指隨著摩訶提婆的舞蹈一起舞動,那舞動的節奏是如此的輕快,手指的動作是如此的絢爛。


    摩訶提婆最後一個動作隨著他手指的停止而戛然而止。


    那羅延推開維納琴,抬起他的蓮花眼,看著摩訶提婆微笑。


    摩訶提婆保持著最後一個對天地賜福的動作,轉頭看向他。


    他們對視了半晌……穿透這雙眼,穿透眼前的視覺,他們看到的是無盡的宇宙,是永恆的世界。


    這時,那羅延才開口道:“那麽,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摩訶提婆?”


    那羅延的問題,摩訶提婆已經有了答案。


    摩耶幻象又仿若真實,真實又建構在摩耶幻象之上。


    而摩耶,正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世界,這樣的世界在三相神所見的一切之中有無數的無數,當他們要收迴摩耶幻象,使得一個世界崩塌的時候,他們就會迴歸本相,見到真正的自己——正如現在,他們不也是真實的投影?


    摩訶提婆雙手拉住那羅延,雙眼看著他,心中生出無盡的崇拜來,而那羅延也是如此。


    他們二人彼此敬愛對方,正因為這份敬愛,他們才能在這世界之中彼此製衡,成就一個完整的宇宙。


    那羅延見摩訶提婆看著自己,不由得歎了一聲,隻好拍了拍大腿,讓摩尼走了出來。


    摩尼仍舊沒有長大。


    她還是那樣的小,那樣的稚嫩,那樣的可愛。


    從那羅延的身上走出來,一雙嬌嫩的小腳丫才在摩訶提婆的意識海中,落腳之處,蕩漾起一陣陣波浪。


    摩訶提婆為這一陣陣的波浪而心生歡喜,他暫時忘卻了摩耶幻象之中的一切,他忘記了薩蒂也忘記了達刹,他忘記了南迪也忘記了摩根德耶,他忘記了一切,隻看到了眼前小小的孩童的雙足。


    雙足落地,帶來了一陣輕顫。


    摩訶提婆連忙過去,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拍打著後背。


    “唱個歌吧!”摩尼小聲說道。


    摩訶提婆點了點頭,開始哼唱起那亙古的歌謠。


    “我的摩尼,我的珍寶,你是神賜的禮物,你是吉祥的守護,你來到我的麵前,帶來安寧與祥和,你的雙足踩踏在我的腿上,讓我把力量傳達到你心間。


    “我的摩尼,我的珍寶,你是神賜的禮物,你是寧靜的救贖,你來到苦難的人間,帶來幸福與安康,你的雙足踩踏在地母身上,讓她把痛苦拋入你的手掌。


    “我的摩尼,我的珍寶,你是神賜的禮物,你是痛苦的結束,你終結世人的悲劇,攜來歡喜與快活,你的雙足踩踏在河水之上,讓河水帶走這世間的一切哀傷。


    “我的摩尼,我的珍寶,那羅延給我的禮物,我給那羅延的痛苦,我的摩尼,我的珍寶……”


    他歌唱著,小摩尼很快就被他哄得閉上了眼睛。


    那羅延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小摩尼的臉蛋兒,說道:“摩尼不會是痛苦,摩訶提婆。”


    在意識海中,摩訶提婆已經深諳世界運行的軌跡,可是對於摩尼,他卻不會認為她的出世將會是平靜的。


    “那羅延,她的出世帶來的一定是祥和與安寧,可是……任何人,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分娩都伴隨著痛苦,這種痛苦即使是大梵天創造他的心生子之時也必然會感受到,更何況摩尼的情況呢?這一點,我將永遠銘記。”摩訶提婆迴答著,把摩尼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


    那羅延也坐到一旁,笑了起來:“可是這並不代表痛苦啊摩訶提婆。”


    “那羅延……”摩訶提婆歎息了一聲。


    他們二人在意識海中相會,見麵,陪伴著摩尼。


    而在毗恭吒,薩蒂與拉克什米也在蓮花池邊玩得十分開心。


    她們見到了蓮花池中的蓮花,拉克什米女神將蓮花采來,讓薩蒂在上麵書寫上摩訶提婆的名字,再從毗恭吒將那蓮花丟下。


    “它們會落到哪裏去?”薩蒂問拉克什米。


    拉克什米晃了晃頭:“啊哈……會落到哪裏去呢?


    “薩蒂,你想它們會落到哪裏去呢?是梵天真界還是因陀羅天界?是落到地麵上還是落到地地下?


    “能落的地方實在太多,能落的地方簡直太多!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到底能落到哪裏去,但是總歸不會落到找不到的地方去——這世界,所有的摩耶幻象,所有的地方,都能落下……我親愛的薩蒂,所以我們不用擔心它會落到哪裏去,我們隻要祈禱它們落下,落到任何地方都將帶來祥和。”拉克什米用她的神性感染著薩蒂,“來吧,薩蒂,我們再多采一些蓮花!”


    她帶著薩蒂又到蓮花池裏去采花。


    薩蒂跟著拉克什米一路前行,這池水看起來很深,但是當她們走過去的時候,它就自動分開,將其中的蓮花露出來,以供她們采摘。


    “這可真是神奇啊,拉克什米!”薩蒂驚歎了一聲,又去采一朵紅色的蓮花。


    “這並不是神奇,薩蒂,這是因為連池水都感應得到我們的虔誠與對丈夫的愛意,因此它才會自動分開。”拉克什米說著,又撿起一朵青蓮。她再伸手去夠另一朵的時候,卻發現身後沒有了聲音,這引得她疑惑不解,於是她迴頭去找薩蒂,卻發現薩蒂就站在原地,一臉的落寞。


    拉克什米迴去拉住她,輕聲問道:“怎麽了,薩蒂?你不開心?還是你……遇到了什麽事情?”


    拉克什米的問題正中了薩蒂的心思,她哀歎一聲,再也不想繼續玩耍,隻想要找個地方好好哭泣一番。


    於是,她們離開蓮花池,迴到房間裏。


    拉克什米的房間與薩蒂所見過的其他的房間都不相同。


    這房間是這樣的美麗華貴,任何地方都充滿了美的定義。


    鮮花在地上綻放,它不需要人去擺設就自動組成了完美的圖案,人踩上去也隻是覺得仿若踩在了羊毛毯之上——這上麵的花形更是美不勝收,沒有人能夠描繪出這房間裏的美,唯有去用最精湛的想象來讚美著房間的美。


    “來吧,我們去坐一會兒,你先擦擦臉。”拉克什米拉著薩蒂坐到小床上,又給她拿來了棉布讓她擦臉。


    這時,薩蒂才說:“拉克什米主母,我傷心,是因為我距離我的思瓦米越來越遠了。”


    拉克什米女神直搖頭:“這怎麽可能呢,薩蒂?他愛你啊。他愛你如同你愛他,你們本就是一體的……他是你的原人你是他的原質,他是摩訶提婆你是薩克蒂,你們密不可分。”


    “可是我親手把他推開了!”薩蒂中與痛哭了起來。


    她伏在拉克什米的腿上哭得傷心欲絕。


    就在此時,那羅延忽然出現。


    “思瓦米,快來勸勸薩蒂吧!”拉克什米連忙求救。


    那羅延走過來,把手放到薩蒂的肩頭,輕輕說道:“不要哭啊薩蒂,不要哭泣……薩蒂啊,薩克蒂女神的化身,摩訶提婆的另一半,你不該這樣哭泣……”


    薩蒂把臉從拉克什米的腿上抬起,她萬分痛苦地看著那羅延,說道:“那羅延,我的眼淚不是為我自己流的啊那羅延!我哭泣,是因為我痛苦,我的痛苦源自於我的內心……我的懊悔!”


    她懊悔無比。


    不是因為摩訶提婆疏遠了她,而是因為她對這世界的認知太過淺薄,而到底該如何改善,她卻已經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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