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那國王模樣的青年雙眼流出了痛苦的淚水,他捧著那雙鞋,高舉過頭,用他的虔誠與愛意來對待這雙鞋子,就如同對待他的兄長。


    另一位跟在他身邊的青年問道:“兄長,為何您一定要帶著大哥的鞋子迴去?”


    “因大哥是我們的大哥,他是品德最為高尚的人,有他的這雙鞋在,我才能在十四年後,將他迎迴阿輸迦,將阿輸迦的王位交還給他。”


    “可是……兄長啊,婆羅多,您難道不是已經是個國王了嗎?”


    “弟弟,我做國王是權宜之計,這是因為我的母親一定要得到王位,可是她現在也被自己的私穀欠而折磨,她痛苦無比,因她也摯愛我們的長兄羅摩。”婆羅多迴答,“羅摩啊,他是多麽完美的人!”


    該如何讚頌羅摩的完美呢?


    薩蒂聽到這對兄弟這樣說。


    “設睹盧祗那啊,我的兄弟,不要這樣說吧,你聽我來告訴你我們的長兄羅摩到底有多少值得稱頌的地方,我們在淨修林中,學習了那麽多的知識與武技,可是這些卻不能讓我把對長兄羅摩的美德說得清楚!”婆羅多將羅摩的鞋子一直舉著,轉而對身邊的設睹盧祗那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一同在淨修林中,我們的導師遭遇危險,是長兄羅摩在河水中殺死了意圖行兇的鱷魚的嗎?


    “這是他的美德。這也是他的力量啊,我的兄弟!


    “你還記得我們一同去祈求施舍,他總是把乞討來的美食分給我們,而自己隻是吃最不好的那一部分嗎?這也是他的美德啊!因他是長兄,所以願意愛護我們。


    “他作為學生,為老師可以舍棄生命,為兄弟可以品嚐苦澀,這樣的美德,為何不值得稱頌?


    “他曾經還在將死的老者跟前承諾照顧他的孫子,於是那位大臂者就成了我們宮廷之中最為強大的武士之一。


    “我的弟弟,這些都是你見到的,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那麽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再來給你說一說吧!


    “曾經我們的父親十車王答應了我母親的要求,說會滿足她的願望,而我的母親祈求要父親流放長兄而讓我繼位——父親痛苦無比,長兄卻說:‘即使已經立我為太子,可我卻不能讓父親失信於天下,我將去流放,帶著我的弓箭,帶著我的行囊,我隻需要一套苦修的衣服,我隻需要一個陶製的水罐,就讓我來保證您的名譽吧,父親!’


    “長兄羅摩雙手捧著父親的雙足,我們的父親倒在地上痛苦不已……那個時候,我的弟弟啊,我的心也是碎的!


    “當母親為我描述這些的時候,我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而斥責了她,可是羅摩大哥卻為此而責備了我——因母親是我們共同的母親,我不能責難她,她的出發點是由於愛我!


    “弟弟啊設睹盧祗那!這就是我們的長兄,他不僅僅對導師有著無比的愛意,對人民也有無比的愛意,他對我們的愛意也是無法言說的,他對父親的愛意對我們四個人三位母親的愛意,都是那樣的多那樣的深沉!


    “這樣的大哥,我必然將用他的鞋子放到王座之上,我將用他的這雙鞋激勵自己,我將會用他那帶著滿心愛意的意誌來對待所有的人,這樣,我才能治理好國家,在十四年後,將國家交還給他啊!”


    婆羅多說完,用額頭碰觸了那雙鞋。


    他做完這個,設睹盧祗那也過去,用他的額頭碰觸了羅摩的那雙鞋。


    “你說得對啊我的兄長,我們的長兄羅摩是這時間最有道德,最懂得愛,最懂得達摩,最明白道理的人!我將與你一起,等待他的迴歸。”他這樣說著,轉身親自為他的兄長趕車。


    薩蒂在旁邊看完了這對兄弟,又跟著摩訶提婆走到林中,見到了那木屋前久久佇立的高大青年。


    這位青年穿著橘黃色的衣裳,頭上紮著發髻,身上沒有過多的裝飾,但是雙眼如蓮花一般清澈美麗,雙手如芭蕉葉一般細嫩柔軟,他赤著腳站在木屋門口,看著那遠去的兄弟們,眼中流露出了不舍。


    她想,這一定是不舍王位。


    然而這時候,另一個青年走了過來,問道:“兄長啊,請問您為何不同婆羅多一起迴去?我完全可以在這裏代替您苦行流放……”


    “不,羅什曼那。”羅摩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的弟弟啊,羅什曼那,我既然為了守護父親的名譽而自願流放到此就絕不會打破我自己的誓言,然而我還是舍不得的,我的弟弟,我舍不得我們年邁的父親,我舍不得我們那三位慈愛的母親,我舍不得婆羅多與設睹盧祗那這兩個年幼的兄弟啊,羅什曼那,你在我身邊受苦,我也舍不得。


    “而我更舍不得的,是我的妻子悉多,她是一位高貴的公主,她的父親為她舉行了那麽奢華的選婿大典,我走上前去,折斷了摩訶提婆的弓箭,得到了她的心,得到了她的婚約……我的兄弟,我本應給她高興快樂的一生,可是現在她卻離開了宮殿,來到這林中陪伴我,與我一同受苦!


    “我怎能這樣對不起她呢?”


    羅摩痛苦地捂著胸口,繼續說道:“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兄弟,這些是血脈上的約定,所以你們不得不原諒我,而對於悉多,我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他這樣說完,就表現極其痛苦地伏在門框上。


    薩蒂看見這種情況,心中原本以為他是舍不得王位而不舍,可現在,她卻覺得這樣依戀愛意,這樣依戀自己的妻子,那麽他怎麽可能是上主毗濕奴的化身呢?


    摩訶提婆笑著將她帶到了另一個時空。


    薩蒂在另一個時空裏看到羅摩舉著弓箭追逐著金色的小鹿,而悉多卻被一個可怕的羅刹抓住,強行帶走。


    悉多大聲求救,可是羅摩卻找不到她到底在哪裏。


    他痛苦地抬起頭,喊道:“蘇利耶!你在天上,可曾見了我的悉多?


    “樹葉啊,你們莎啦啦地響著,聽到了無數的聲音,那麽你們可曾聽說我的悉多?


    “鳥兒啊,你們到處的飛著,見到了無數的人呢,那麽你們可曾見到過我的悉多?


    “大地啊,你承載著所有,悉多是你的女兒啊,你可曾見到她被誰帶走?


    “伐由啊,你吹動一切,你無處不在,你可曾知道是誰把我的悉多擄走?


    “你們快快告訴我!我將要把她帶迴!我將會撕碎擄走她的人!”


    這一下,薩蒂更覺得他不會是毗濕奴的化身了。


    “思瓦米!他如果是上主毗濕奴的化身,為什麽對自己的妻子這樣依戀?他如果是上主毗濕奴的化身,怎麽可能不知道是誰把他的妻子帶走?他如果是上主毗濕奴的化身,這一切難道不能避免?”薩蒂不懂,她所提出了一係列的尖銳的問題,都讓摩訶提婆無力而又無奈。


    他隻好說:“薩蒂,這是上主毗濕奴在展現他的神跡。


    “不是把一切都用暴力解決了就能成就完美的。薩蒂,你看,我曾經製作雕像,但是總也做不好,於是我就打碎了它……但是這樣能讓雕像完整起來嗎?又或者,我可以用神力,隻要我的意念一轉,雕像就會完美地呈現在我麵前,但是它與我用手做出來的雕像一樣嗎?


    “你也是如此。你的父親達刹也是如此。


    “這世間萬物都是如此。


    “作為神,作為三相神,我們並不需要遵守規則,然而一旦我們表現出了不遵守規則的姿態,那麽所有的賜福,所有的誓言,所有的詛咒,又將會變成什麽樣子?仙人還會堅持自己的堅持,提婆還會遵循自己的運行軌跡,阿修羅還會在地下用血與火點燃烽煙?


    “不,薩蒂,這些並非正法的運行軌跡。


    “人可以打破規則,但是神不行。”


    摩訶提婆的話,薩蒂還是不懂。


    “羅摩本質上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是上主毗濕奴的化身,然而他卻不會利用這個來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因他本意就是被流放,而關於他的妻子悉多,他會這樣痛苦……他會這樣的……”摩訶提婆不想繼續說下去了,他也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一旦說下去,那麽……薩蒂將會得知更可怕的事實。


    他不希望薩蒂知道那更可怕的事實。


    那是必然,也是偶然。


    兩種選擇,他選了最為痛苦的一種……就算看得到未來,可是,摩訶提婆也已經許久沒有睜開他能看到未來的那隻眼了。


    但薩蒂仍舊不願意相信。


    她覺得如果羅摩真的是毗濕奴的化身,那麽他必然知道自己是誰,必然知道摩訶提婆是誰!


    她再一次來到羅摩的時代裏。這一次,她背著摩訶提婆,自己運轉了摩尼珠寶的力量,輕輕來到了羅摩的跟前。


    她看得到這是海邊,羅摩在海邊做一次祈禱,他讓他的兄弟羅什曼那采摘來了花朵與橘葉,而自己則在海邊輕輕吟唱著屬於那古老的至高無上的梵的語言。


    薩蒂聽得懂這種語言。


    她是生主的女兒,她學過這些東西,而這語言之中,傳達著羅摩對摩訶提婆的敬愛。


    “任何人對摩訶提婆不敬則將永遠得不到我的祝福,這是我的誓言,這是我的心願。”羅摩放下橘葉,輕輕吟唱著,讓大海的波濤將自己的心願帶到這世界的每一處。


    “羅摩全心投入到對摩訶提婆的敬愛之中,當祭祀完成,我將會拿起武器,奪迴我的珍寶。”


    他這樣唱著,雙眼閉合,雙手合十,開始了祈禱。


    而就在這時,羅什曼那叫了一聲:“主母悉多!”


    羅摩這才轉過頭,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薩蒂覺得,自己被徹底看穿了。


    她攏了攏自己的頭巾,卻還是不敢去看羅摩那清澈的雙眼——那雙眼睛清澈無比,就好似在這世間生長出來的最為潔淨的蓮花,美不勝收。


    羅摩見到她,馬上露出了笑容來,他站起來,雙手合十,走到她麵前:“主母薩蒂,許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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