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羅俱黎濕唿喚了那羅延天的名字,摩訶提婆這才轉動他的眼球去看這位婆羅門,這位被達刹驅逐出天國的修行者。


    羅俱黎濕與其他的婆羅門不同,他不喜祭祀也不學習經典,他不唱頌歌也不禮讚神明,他不懂得如何去祭祀更不懂得如何去幫助旁人,那些吠陀,那些經典,那些典籍之中記載的能夠讓人獲得智慧的方法與原因都不是羅俱黎濕所喜歡的,他隻喜歡從現實中超脫出去,既不與人交流,也不與世界其他外物交流。


    羅俱黎濕的這副樣子好像是與一切都不相關卻又偏偏懼怕死神的臨近,他渴望眼前這大臂者能夠幫助他走出沙漠,而能幫助任何人的,唯有那誅殺了金床的那羅延天,於是,他祈求那羅延天能進駐到眼前這大有作為的人的心裏,讓他幫助自己。


    果然,當他念誦那羅延天的名字的時候,眼前這手持三叉戟者馬上看向了他。


    這位發絲纏結者,他動了動嘴唇,說道:“羅俱黎濕,你向那羅延天祈禱。”


    “是的,尊者,我向那羅延天祈禱,我祈禱他進駐您的心中,這樣就您就會幫助我離開這漫無邊際的沙漠。”羅俱黎濕說道。


    “那羅延天的確住在我心裏。”這位手持三叉戟的尊者動了動喉頭,幹澀地說出這句話,“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羅俱黎濕。”他說著,就抬腳往前走去。


    羅俱黎濕急忙跟上。


    在這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沙漠裏,羅俱黎濕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能夠走這麽遠的路也不困乏疲憊,他看起來毫無生機,隻是一直一直往前走。


    那前路漫漫!


    這個腳踝上有著精鋼腳鐲的發絲纏結的尊者,他看起來渾身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但是他明顯是活著的,活著,而且生命力強大。沙漠中的任何恐懼都會在他麵前退縮,無論是黑暗還是殺戮,都在這位尊者麵前卑躬屈膝。


    這位尊者,他身上流轉著痛苦與快樂的結合,他是這樣的力大無窮,又是這樣的衰弱無力。


    羅俱黎濕被這樣的情況驚呆了。即使他是一位婆羅門,與他家裏人交往的人們都是有知識的尊者與聖人,然而他從未聽說誰能夠征服沙漠——沙漠是多麽可怕的存在啊!


    有人說沙漠是大地女神用最惡毒的詛咒來殺戮享用祭品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死亡之地,也有人說這沙漠是創造世界時候留下的專門為死亡而確立的生命禁地,還有人說這沙漠是連三相神都拋棄了的無人所到達之地……這裏到底有多可怕,羅俱黎濕非常清楚,他從小就聽說了沙漠的傳聞……而現在,眼前這位尊者將沙漠征服了,他不僅那那些流沙退縮起來,還讓這沙漠之中的酷熱與寒冷為之退縮。


    眼前這位尊者啊,他絕對不是普通人,他不是一位隻會修行的婆羅門,也絕非一位普通的神明或者阿修羅,他的力量比起達刹來還要可怕……這位尊者,他到底是什麽人?


    羅俱黎濕懷疑他,他非常懷疑他,他的疑惑越來越大,他的懷疑越來越重……他希望得知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他希望得到這個尊者的祝福與恩賜……如果他真的是偉大的神明,那麽他將信仰他,他將會將他的提拉克刻在額頭上,讓這位神明的一切都鐫刻在他的靈魂裏——拯救,是信徒產生信仰的力量源泉。


    當他們走到沙漠邊緣的時候,那尊者說道:“你可以離開了,尋找你自己的路,羅俱黎濕。”


    然而,羅俱黎濕卻並沒有走,他跪在尊者腳下,懇求道:“偉大的神明啊,偉大的尊者,請告訴我您的名字,我將把它鐫刻在額頭上,我將永遠頂禮您的偉大!”


    “你信奉的是那羅延。”聽聞羅俱黎濕說話,濕婆心中產生了一種堪稱為憤怒的情緒,他的雙眼視若無視。


    “偉大的尊者,我信奉的不是那羅延天,我信奉的是能拯救我的人!”羅俱黎濕迴答道,“無論是誰,在當時拯救了我就會成為我的上主,那羅延天並非我的上主,他乃是高居於毗恭吒的真神,因此,我所信奉的是你,所以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上主!我將時時刻刻在心中供奉你,膜拜你!”


    然而濕婆不為所動。


    他並不願意帶走那羅延的信徒。


    羅俱黎濕又說道:“那羅延天的偉大之處在於他殺死了阿修羅王金床,而我對此並未見過真相,偉大的尊者,您卻能在我身邊出現,將我拯救於沙漠之中,為此我將信奉您,所以請告訴我您的名字吧,我會按照您所說的去做!”


    濕婆雙眼毫無波瀾,他說:“那麽你去苦修吧……羅俱黎濕,你去苦修,你去祈求那羅延天,祈求他將我的過錯全部赦免,祈求我能早日完成贖罪,祈求這世上無人私心嚴重……羅俱黎濕,你去苦修吧,去祈求這些!”


    羅俱黎濕馬上跪下,聽從他的安排。


    濕婆便將苦修的內容告知於他——苦修有著各式各樣的方式,不吃不喝完成苦修的人也是存在的,可是這並不容易,羅俱黎濕最後將要達到這一點,為此,他也得到了他上主的名字——濕婆。


    “摩訶提婆!”羅俱黎濕再次跪拜,他雙手高舉,雙眼含淚,這可敬的大天,他竟然親自教導自己——羅俱黎濕的心中登時充滿了喜悅,他馬上將摩訶提婆所說的苦修法則記下,準備那艱苦的棄絕人世的修行。


    拉克什米見狀,在因果之海上,也不由得十分感動。


    她問:“唉,那羅延,這羅俱黎濕是如此的虔誠,他在苦修冥想的時候真的一直這樣讚頌著你,希望你原諒摩訶提婆的話……你會這樣做嗎?”


    那羅延看向她,說:“女神,羅俱黎濕將會在很久之後才能蘇醒……他會一直一直地苦修下去……在苦修之時,他將與摩訶提婆相合,他將會明白苦修者的內心,也將會得到摩訶提婆的祝福……而我……會在他醒來的時候原諒摩訶提婆。”


    拉克什米點了點頭,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溫和可愛,這笑容也驅散了人間的陰霾,那羅延的悲傷與痛苦在她的笑容之中消弭,而摩訶提婆的苦行才剛剛開始。


    這苦行的路十分艱難,他一走又走了幾百年……在這幾百年之中,那陀羅迦仍舊不吃不喝,用他的右腳大腳趾站立,隻是喝風,連露水都不曾喝過一口!


    這是多麽可怕的苦修啊!


    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苦修而陷入了危機之中。


    大梵天嚇得連忙跑到因果之海去求得解救的方法——五首的大梵天,他的四個頭分別是代表了不同的特征,這特征是善良的是美好的,可是他的第五個頭卻偏偏要想出各式各樣的問題來,甚至伽耶德麗的事情也是這第五個頭所想出的主意,而現在,正是這第五個頭在請求方法。


    他說:“那羅延天,你瞧啊,那阿修羅一直苦修,他的苦修嚇壞了提婆神族,那羅延天,你該做點什麽了!”


    “梵天,我該做什麽呢?”那羅延反問他。


    “我怎麽知道你該做什麽呢?你瞧啊!那陀羅迦積攢了那樣多的苦修之力,如果他用那力量來危害世界呢?我一直不能明白,他的苦修是在向摩訶提婆提出要求……那你為什麽不去要求摩訶提婆滿足他?那羅延天,我知道你能讓摩訶提婆答應這個!”大梵天的第五個頭這樣說道,“他一直以來都很願意聽你的建議,那羅延天。”


    “然而現在我並不願意建議他去答應陀羅迦的祈求,梵天,你迴去吧。”那羅延臉上一直掛著笑,可是他的笑意卻實在太過淡然。


    “你一定因為我答應了金床兄弟的賜福而覺得我說得不對,那羅延天!”大梵天又說,“但是這是信徒的苦修,作為上主,作為神,答應信徒的賜福是必須的。”


    “大梵天,答應信徒的賜福雖然是上主必須做的事情,但是不能毫無理由毫無節製地答應。”拉克什米有些惱火,“如果信徒祈求阿耆尼燒死他的敵人,那麽阿耆尼也要這樣做嗎?大梵天,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那羅延天而不是逼迫他去要求摩訶提婆做什麽。”


    拉克什米並不知道大梵天的五個頭有著不同的分工與特質,她隻以為你這就是大梵天的想法,然而,這時候,正麵的那個頭也開口說話了:“第五首,上一次你已經能夠做一次主了,現在這次可真不該你來說!難道伽耶德麗的事情不是那羅延天幫你達成願望的嗎?你還是不要說話了的好!”


    “第一首!你怎麽能這樣說我,難道我們不是一體?”第五首反問道。


    “第五首,雖然我們是一體,可唯有你,總是與我們不大相同!”梵天左肩上的頭也跟著一同指責第五個頭,“我們迴到梵天真界等著看事情發展就對了,怎麽能夠在時機不到的時候強迫事情的發展呢?”


    於是,第五首隻能不再說話,而大梵天便迴到了梵天真界。


    這因果之海業力之淵上,隻有拉克什米,表情有些疑惑。


    那羅延天為她解釋道:“梵天的五首是分別都有不同的,女神,他的每個頭是一個方向,每個頭又是一部吠陀經典,每個頭更是一個洲……但是,同時,他的第五首是多出來的,它隻看向上方,它隻尋找自己並不認同的地方,它隻遊離於世界之外……這是梵天傲慢的展現,也是他所有的憤怒與怨恨,女神,所以它急躁不堪,又有些易怒。”


    那羅延天的解釋讓拉克什米理解了梵天的事情,她點了點頭,明白梵天會來因果之海找那羅延天解決那陀羅迦苦修的事情並非大梵天的本意,為此,她也就不再憤怒,那一雙紅蓮眼也變迴了黑白分明的色彩。


    他們繼續看著陀羅迦的苦修。


    陀羅迦,這個阿修羅,這個惡魔,這個苦修者之中的佼佼者,他現在所求的正是濕婆出現在他麵前!


    “唵——南無——濕婆!”陀羅迦繼續念誦著……這幾百年的苦修成就了他現在的這副軀體,他外表可怕無比,可內在卻已接近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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