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因由摩奴將偉大的婆羅門聖者的話語傳遞給世人,他得到了人們的讚頌,自然也就擁有了名譽與地位,而真正理解那位婆羅門意圖的人也隻有他一個,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口耳親傳的人,與之後傳播的人完全不同,他不能也不敢用自己的意圖強加在聖人的語言之中,可他的學生,隨便路過聽他講課的人卻不同,他們總要把自己的地位抬高起來,尤其是腳力好的男人,他們更是到處傳播這些。


    “禮讚那羅延天!”那羅陀聽聞了摩奴的這些講述,不由得站起身來高聲讚美那羅延天起來,他拍打著手背,用近乎飄渺的聲音說道:“這位婆羅門必然就是那羅延天了,他容貌美麗,身材高大,豐盈俊秀,說起話來讓人仿若置身春風之中不想離開。


    “他的眼如蓮花,居住在宇宙深處的乳海之上,他悲憫的蓮花眼可以看到一切,不受時間、空間的限製。


    “他為這個世界的守護者,維係一切的運作旋轉,這宇宙之中的靈魂也都藏身於他,而他在人降生的時候,將靈魂送入人的體內,這樣人才能懂得知識,明白道理。


    “禮讚那羅延天!摩奴賢者,您見過那羅延天,那您就該知道人能生於世界上的可貴。之前因為沒有輪迴路徑,人即便老態龍鍾不堪重負也不會死去,而現在,老者會死,病者會死,甚至連年輕力壯的男人也會死……這並不是好事,摩奴賢者,人們會因為死亡而痛恨那羅延天,然而,人們卻不知道死亡並非終點,隻有作惡多端才是終點啊。”那羅陀深諳毗濕奴的教誨,他雖然聆聽梵天的吩咐,並不去尋覓大神毗濕奴,但是毗濕奴的痕跡卻無所不在。


    他詢問一棵樹,他詢問一朵花,他詢問一片雲,從乳海飄出的真理也是他詢問的對象,這些都會告訴他那羅延天的偉大,甚至,他也知道了那羅延天身邊的那位大自在天大神。


    大自在天,濕婆,摩訶提婆。


    那羅陀不是個苦修者,但他敬畏苦修。


    正如他的上主並非是出世的苦修之神,但卻總與一位苦修之神形影不離一樣。


    而摩奴聽聞那羅陀的話,腦海中的一切就好像徹底明朗了一樣,他雙手合十,祈求那羅陀給他講述更多。


    可那羅陀卻也不能夠明白那些道理,他隻是知道一部分,而真能講述的,卻是將這些道理描繪給那些自然之物的那羅延天。


    “那麽,仙人,請告訴我那羅延天在何處。”摩奴雙手舉過頭頂,祈求著。


    “他處處都在,摩奴賢者,他處處都在,又身在處處,每一滴水,每一陣風,每一點甘甜的蜂蜜,每一朵搖曳的花朵,每一片清香的綠葉,每一陣悅耳的鈴音,這裏麵都有那羅延天,所以他是遍入天,他遍入所有,又無處不在。”那羅陀禮讚著,拍打他的手背,離開了摩奴的家。


    摩奴遵從那羅陀的教誨,在自己家中讚頌了那羅延天,又迴到屋子裏,希望能依照自己的迴憶雕塑出那羅延天的雕像來供奉,但是每當他雕塑出來一個輪廓,那組成雕像的泥土就會自己散掉,而之前則毫無征兆。


    摩奴垂下了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對。


    而在河邊化作少年人的毗濕奴隻能無奈地衝著摩訶提婆笑了笑。


    濕婆卻說:“本也就不像。”


    毗濕奴的笑容擴大了:“當人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必然有其缺點,甚至於神、修行成為仙人的賢者,甚至於花草樹木,缺點是不能剔除的,摩訶提婆,他們需要偶像來寄托信念,正如宇宙需要三相神來支撐運轉。”


    濕婆並不滿意。他的脾氣從來都是這般,隻要不喜歡的,他從不會遷就;而厭惡的,他更是舉起三叉戟,毫不留情。


    而毗濕奴與他不同,不論好,不論壞,毗濕奴總會留到最後,留到忍無可忍才會讓之消亡。


    也許正因為這是他們本質的不同造成的。


    毗濕奴孕育宇宙,他將所有靈魂包涵體內,任何生靈在未出世前都是他的孩子。


    而濕婆則是宇宙力量的源泉,他推動宇宙運轉,無論是靈魂還是生命,都是他剪滅的對象,因為不滅,不生。


    而梵天則是將靈魂具現化的那個人。


    從本質上來說,毗濕奴總是無法離開濕婆,而濕婆更是無法離開毗濕奴,這也是為何在上一次世界猶存的時候,毗濕奴一直以來無法突破的謎團。當他明白謎底之後,又不得不為自己,為濕婆,為這個世界再設下一個局。


    前麵,迷局已然形成,而之後,就是入局的時候了。


    毗濕奴將手中的蓮花放到鼻下輕嗅,花香的氣息順包圍了他,他在蓮花背後露出眼來看著摩訶提婆,眼睛彎彎的弧度透露出他此刻的喜樂。


    是真的歡喜?


    濕婆是個天真的神,他見那羅延笑著,便也跟著笑。


    也許是因為本質不同但本源相同,毗濕奴雖然為摩訶提婆所吸引,卻又與他完全不同。他並不如摩訶提婆這樣天真,即使是他將幻力丟入業力之淵,他也並非一個天真的神,而摩訶提婆即便是個完整的原人,也還是天真爛漫。


    當然不是說毗濕奴不是原人。


    原人乃是人的本源體,正如梵天將自己劈開成了梵天與薩拉斯瓦蒂,毗濕奴並沒有將自己的陰忄生部分丟棄,而摩訶提婆……他垂下眼,看著蓮花花瓣上的紋路,也隱藏好自己眼中的不忍。


    上次滅世之時正因為摩訶提婆太過急躁,暴怒讓他失去了理智進而毀滅世界,而這一次……即使隻是為了毗濕奴自己,他也必須讓摩訶提婆將薩克蒂分離出去。


    薩克蒂,她是摩訶提婆的陰忄生部分,也是蘊藏著摩訶提婆狂暴的那部分,然而她又是女人,女人天生柔軟溫柔,狂暴部分則會被包孕在女人的柔軟與溫柔之下……毗濕奴自知這樣做對摩訶提婆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但對世界來說卻是一件極好的事情……他告誡自己:“須得這般做。”


    然而愧疚卻滋生蔓延。


    由於愧疚,毗濕奴沒有反駁摩訶提婆,也就默認了他搗毀摩奴所雕塑的塑像一事。


    而人間的摩奴並不知道這個,他以為自己塑造的雕像一定是與那羅延天並不相似——盡管他見過那羅延天的樣子,可是如果那並非他真正的模樣呢?摩奴用凡人的思想去揣摩神的意思,他想了無數的理由,仍舊隻能歸結為神的模樣與人的模樣有著本質的差異為止。


    哀歎了一聲,摩奴隻好暫時放棄他的工作。


    這個時候,人們已經見識到了死亡的可怕。


    死亡,它從黑暗中來,它隱藏於陰影之中,它隨時隨刻準備收割生命,並不留有餘地。


    任何人,即便是國王,在死亡麵前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當閻摩的悲鳴響起,死亡就降臨到了頭上,哀傷與痛苦籠罩了人生。


    “既然神讓我們降生,為何還要拿走我們的生命!”


    “既然生命如此短暫,為何不給我們最好的一切還需要我們去奮鬥!”


    “既然人都躲不開死亡,為何我的妻子不如他的漂亮可愛!”


    這些疑問的聲音越來越大,它們衝破束縛,直奔雲霄。


    濕婆站在河邊,這條河,從天上落下,流經人世,在這世上傳播知識,但同樣的,河水高漲,也能淹沒一切。


    “摩訶提婆!”毗濕奴拉住了他的手,“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濕婆憤怒地瞪著眼,他的眼睛已經噴出了火焰,而他身上也開始翻滾起了火紅的色澤,與他此刻相同,岩漿在大地之下翻滾,河水也一同沸騰了起來。


    “二十天,摩訶提婆,再等二十天!”毗濕奴借著自己現在是少年體型,靈巧輕便,輕易地抓住了摩訶提婆的手,“二十天之後,洪水會吞噬地麵,當洪水退去,凡人將在這裏生息繁衍,他們將會進入真的由伽,凡人的生命有界限,他們會得到最好的一切,而與之交換的,是他們的奉獻與德行。”


    此時的毗濕奴著急萬分。


    於他來說,這世界的一切都是一樣的,可又都是不一樣的……而他的幻力尚且沒有進入輪迴,而二十天,二十天裏,足夠他先將幻力取迴來……隻是取迴來用一次而已。


    濕婆再次冷靜了下來,他看著那羅延的焦急,也希望那羅延會因為焦急而取迴他丟棄的東西。


    “那羅延,我在這裏冥想二十天,二十天後,我會讓洪水淹沒大陸。”濕婆如是說。


    毗濕奴點了點頭,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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