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舍沙圓溜溜的,與婆蘇吉雖然不足三尺高,卻纖細的身材相比,誠然才像是真的吃得多的那個。但實際上,舍沙並不需吃多少,他每日裏隻要遊到宇宙之海,隔著海,他遙望他的造物主,祈禱之後從宇宙之海中取得一些乳汁就可以維持他的生命。


    宇宙之海中的海水湛藍,但是一旦離開它的憑依之所,那些海水就瞬間化為乳汁,入口甘甜。


    舍沙勸誡族人們要禮敬他的造物主,而造物主慷慨仁慈,一定不會介意他們從宇宙之海中擷取乳汁充饑。何況乳汁甘甜可口,可以滋養出一切真理與知識。


    而他的族人們卻對此毫不在意,這也是舍沙作為那伽之王卻對族人萬分不滿的緣故,而他的族人,自然也對他沒有尊重,而與他不同,婆蘇吉卻得到了族人的愛戴。但舍沙並不因此而怨恨婆蘇吉,他意圖讓婆蘇吉了解這世上有比他們常見到的仙人與諸位天眾、阿修羅眾更為偉大的神明存在,但是婆蘇吉卻總以此為根據嘲諷他不知母親,而隻知那虛無縹緲的全能的神明。


    然而眾那伽神龍並不知曉,舍沙並非從他們母親的肚腹中破胎而出,他們平日裏隻會用“舍沙的造物主”來譏諷他,實則卻認為舍沙不認母親,是個毫無資格做那伽之王的千首巨蛇。


    然而,婆蘇吉卻是在說真的。


    婆蘇吉與舍沙可謂孿生。他們兩個同為那伽之中的王者,婆蘇吉甫一出生,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舍沙,而此時舍沙已然巨大無比,漂浮在空中,以頭承接天上星辰,莊嚴萬分。婆蘇吉張開口,對舍沙祈求一分恩澤,而舍沙卻看著宇宙之海的方向祈禱,並沒有在意婆蘇吉的祈求。


    然而,舍沙的祈禱帶來了無邊的法力與賜福,這份法力與賜福也普照在婆蘇吉的身上,所以婆蘇吉迅速化作人形,成為那伽眾龍之中僅次於舍沙的王者。


    婆蘇吉是那樣的崇拜著舍沙,可他又因此而怨恨舍沙。


    在看到舍沙與婆蘇吉的時候,毗濕奴馬上就知道了他們的過去、現在,還有將來。


    他現在隱去身形,仿若無形的風一般吹拂過舍沙。


    這是他的第一個造物,也是他從手中放出的用以支撐三界的巨龍,而他沒有讓他失望,不僅僅承擔起了支撐三界的重責,且是個心懷仁慈的王者。


    而與舍沙一同曾經感受過他的賜福的婆蘇吉,仍舊是孩童心性,他對兄長的崇拜與無法追逐的失落已然在傷害他的心了,毗濕奴不由得憐憫起了婆蘇吉,他伸出手去輕撫過婆蘇吉的七個頭顱,當他準備現身的時候,摩訶提婆卻抓住了他的手。


    “摩訶提婆?”毗濕奴略微疑惑地叫了濕婆的名號之一。


    濕婆對他微笑著,將他拉到兩位那伽之王的麵前,現出身形。


    忽然出現的人,笑容溫和而美麗,他們身上散發出的光芒溫暖著一切,這一刻,舍沙知道誰是他的造物主,他馬上走過去,用他圓滾滾的雙手慢慢地顫抖著觸摸到毗濕奴的雙腳,再將粘染著神的福祉的手指放到自己額頭上以期盼能夠日日頂禮,而婆蘇吉卻走到了濕婆的麵前,對他行了大禮。


    濕婆與毗濕奴對視一笑,各自伸出手去摸了摸兩位那伽王者的頭頂。


    “上主,請收下我做您的仆從。”舍沙得到了迴應,不由得滿心的崇敬,他知道自己並非是由龍蛇之母所生,也知道自己是眼前這位神明的造物,為此,他必須用自己一生來侍奉他的尊長。


    “那羅延,”濕婆的嘴角微微翹起,仿若含著一個亙古的微笑,他轉頭看向那羅延,說,“舍沙是你的造物,他侍奉你是符合梵天所口述的正法典籍的,韋陀經典之中所規定的美德裏,必然是有這一條。”


    毗濕奴笑著點了點頭,伸出手去給舍沙賜福,而婆蘇吉此刻卻有些心中慌亂。他也得到過那位收留舍沙的大神的賜福,但此刻他卻與另一位大神行大禮,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


    然而,那位收留舍沙的大神卻說:“摩訶提婆,任何禮敬你的人都會得到我的祝福。”


    婆蘇吉不由得生出無數的感動。


    濕婆也因此而感動非常,他抓住那羅延的手,說:“同樣的,那羅延,任何禮敬你的人都能得到我的保護,而任何對你不敬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毗濕奴不由得挑了下眉,笑道:“摩訶提婆,任何人都不會想要做你的敵人的,所以我請求你不要因為我而奪去任何人的生命。”


    那羅延的請求,濕婆從來不能拒絕,他隻能點頭。但是濕婆知道,未來,他會打破這個誓言,而打破這個誓言,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沉重,無論和等代價,他都必須付出。


    毗濕奴帶著舍沙,而濕婆則帶著婆蘇吉,他們一同迴到宇宙之海。在這裏,舍沙化作原形,他無數的頭顱能夠為毗濕奴撐起一片陰涼,而毗濕奴的這片陰涼又如同頂起整個天空的華蓋,將日月星辰都撐在天空之上,以往能夠偶爾奔入大地的太陽也不可能再靠近大地了。


    太陽不再時不時地貼近大地,大地上的生靈就得以喘息,而舍沙的無數的頭顱有高有低,太陽也就運轉得有高有低,不僅僅是太陽,所有星辰也是一樣,他們擁有了自己運行的軌跡便有了自己獨特的規律。


    濕婆看到這個景象很是快樂,他看著婆蘇吉,微笑道:“這就是舍沙的意義,他出生即有自己的宿命,而你也一樣。”


    “上主,我也能有自己的宿命?”婆蘇吉心中對舍沙的崇敬與怨恨又深了一層。他也希望能有自己的位置,一個可以為世界作出貢獻的位置。


    濕婆衝他點頭:“是的,婆蘇吉,你也有自己的價值體現,而你需要刻苦修行,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婆蘇吉立刻去到人間,尋找了一處溫暖的洞穴開始刻苦修行起來。


    而舍沙則飄蕩在宇宙之海上,他無時無刻不在支撐世界,而他支撐世界的同時,也是在為毗濕奴遮擋外界的一切,無論好無論壞。


    濕婆走到毗濕奴身邊,他選擇了舍沙的一段身體坐下,而毗濕奴則抬起腳來,踩在舍沙巨大的盤起來的身軀上,柔軟的微涼的觸感從舍沙身上傳遞出來,毗濕奴的手輕輕撫摸過舍沙那長而優美的頸項。這是他的第一造物,也是他賜福過的生靈。濕婆不會理解這種感覺,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但又比孩子還要親近,因為舍沙是他的夥伴,是他的跟從者。


    毗濕奴伸出手去,輕輕拂開濕婆肩膀上的頭發。濕婆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問:“你已經於平日的你很近似了,那羅延,是否是因為你的記憶已經蘇醒,並且已經意識到了你的本我?”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誰,摩訶提婆。”毗濕奴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我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能囊括宇宙的我在何處,但是我並非以前的我,我也不是未來的我,正如我不能阻止自己去做一件讓你痛苦的事,而我也不能阻止你去做一件讓我痛苦的事……”


    然而,痛苦對於至高神來說本可以避免。


    濕婆很不高興,他眼看著就要發火了,他的憤怒不是咆哮也不是大吼,他不會摔打他的三叉戟也不會甩掉那羅延的手……他會站起來,抬起腳,在宇宙之海上踩著古老而又永恆的節奏,用他的手與腳演繹出顛覆整個世界的絢麗舞蹈——坦達瓦。


    毗濕奴死死抓住他的手,在他想要站起來的時候用力將他按在舍沙的身上,而濕婆的力量驚人,毗濕奴隻能抬起腳壓住他的一條腿,原本被濕婆抓住的手也改成反抓住濕婆的手——他們僵持著。


    濕婆想要起來舞蹈,但是毗濕奴卻阻止他舞蹈,他們兩個不能製服對方就隻能牽製彼此。


    “放開我。”濕婆瞪著他的第三隻眼。


    “不!”毗濕奴的另外兩隻手捂住了他的第三隻眼,“不可能。”


    兩位至高無上的主神打起來的時候,宇宙之海也為之沸騰。然而,毗濕奴小心翼翼地用他的神力保護著這個世界,神力將他們兩個人包裹起來,可這也讓濕婆有了可乘之機,他的手忽然又長出了一雙來,這雙手巨大無比又力大無窮,它們抓住毗濕奴的頭,將他的臉扳得不得不與他自己的正麵相對。


    這時候,濕婆合上了自己額頭上的眼睛。


    四目相對,不需要多一隻眼睛來擷取過多的光明。


    “那羅延!如果這個世界的存在隻是為了讓我與你分開,那我為什麽要留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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