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莫尋我。


    在這深山中終老亦好;


    出世尋一凡塵之地度日也罷;


    若有機緣,入得修道之門,修得問道之能,也別念我。


    生於癡,滅於癡,緣盡應止,緣滅斷情……————他走之日,眼中悲苦,對我笑笑,如是說,那時的我卻看不懂,他眼中的悲是對我,亦或……


    此山有名,曰“狐岐”


    曾言為狐之鄉,有狐於此,也不知修了多少年,修出九尾,得為天狐,雖不知算不算是神仙的一種,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漸漸日夜幼老狐叫不斷,也不知有千隻萬隻狐居於此,百姓入山之時,常有白狐化女,戲之。雖不傷命,但出山之後昏沉數日之久,自此畏懼狐仙,也不敢入山砍木打獵,此山林慢慢的更加神秘,再無人跡。


    這山不高,但本為鬱鬱蔥蔥,林木入天,映得山高千丈,如今卻為山石林立,樹木有則不高,草荊倒是不少,斑斑駁駁,隻有偶爾閃出的紅灰狐影,偶爾一兩聲狐叫,依然讓百裏外的人們不敢擅入。隻是,也再無“狐仙”惑人,近山百姓倒也安心,隻是依舊不敢冒犯狐岐仙山。


    離狐岐山十數裏,有一民村,村外一片雜木林坡之中,不知何時,卻撘了一爿木屋,說是木屋,因不算精致,也不粗。一間房大,雜木半圍個院子,院內且擺著個大火塘,架也不撘,幾塊青石圍著,烤食而用,倒是挖了個水井,淡秋之天,也冒著寒氣。


    “莫走,又來偷我肉了!”


    此時日已半落,這林坡之中,除偶爾不知名的鳥叫幾聲,本是極靜。一聲怒喝傳出,伴隨著快速的淩亂腳步聲從木屋一路傳出,立時驚飛了息於林中的數鳥。


    一隻白狐嘴叼一隻烤得冒油的小獸從雜木牆中竄跳而出,四爪穩穩的落地,又再跑了十幾步,勢頭不停,也不知如何做到,竟向右平移一丈,立時再往前麵跑出幾步。


    一根臂粗的柴棒,從院內旋著射出,拐過人高的院木,準準的砸在白狐轉身之地,卻慢了一息,僅僅砸出了一個小坑,便彈了幾下,掉入草叢,不知去處。


    白狐停步轉身,兩隻前爪在身上光鮮的皮毛上擦了擦,從嘴上接下小獸,先向眯上眼睛,鼻子微微抖動,左右嗅嗅,然後深吸口氣,似是十分歡喜。


    又往柴棒砸出的小坑呶呶鼻子,扭扭蓬鬆的白尾,又對著院中高低聲叫了兩下,低頭似十分受用的啃咬幾口那油光的烤肉,還不時發出含糊的叫聲。


    雖是偷吃之態,但渾身上下一身純白發亮,竟無一處雜色,日色半暗之時竟似有熒光,伴上可愛精靈之表情,煞是幽雅,好看。


    白狐還未來得及多嚐,院內跳出了一道身影,落地之後徑直向白狐。一身竟披著獸皮,無一是布。


    白狐也快,立時向後竄走,也不挑草叢灌木,僅往空曠之中,樹木繞圈。


    後麵身影雖也不慢,但離白狐總是身離幾丈,卻難追上。隻能又怒喝幾句。而這聲音卻顯顯的是個少年稚氣之音。


    一少年,一狐,在夕陽的餘光下,不大的林木坡中,快速的追逐著。而讓少年越來越怒的是,少年雖幾次差點捉住白狐,卻被白狐狡猾的或是翻滾,或是平移躲開。多時,白狐離得遠了,竟是停下轉身看著少年,又享用了幾口烤肉。


    不大的光陰,烤肉被咬去了一半,而一人一狐竟似不會累,追逐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當然,少年的怒喝聲也是越來越大……


    陽為日,落為夕,天地日月,天地無盡頭,日夜有,隻是怕那仙也好,也未能知之,日落去何處,月又從哪方升起?


    狐與少年的嬉戲,本應從夕完夜生之時而停,可空中兩道彩色流星,讓少年先行止步,看向了空中樹葉鏤空之處。


    一紅一粉兩道流星拖著長尾,想著木屋的方向射去,少年定定的看著其從眼前,劃過身後,少年的眼睛與頭也跟著轉動,嘴卻是慢慢的張開,呢喃了一句不知什麽。


    直到流星去得太遠,樹葉重疊得太緊密再看不見時,少年一眨眼,似是醒來,左右一看,完全不理會在其麵前揚著烤肉叫著挑釁的白狐,選了一根大樹,快速的爬了上去,速度竟如擅爬的獸類一般,十幾息就攀上了樹頂,站在一指大的分支上,不顧搖晃,向木屋方向眺去。


    風凜凜,淡秋寒氣,吹動著這十一二歲少年雜亂的鬢發,那閃閃雙眼映著的,是流星落下自己的木屋中的,迷茫……


    得道之人,可借天地之材,煉劍鑄器,以氣禦之,上天入地,起則飛空,落則殺人,以器合氣,將修道化仙之力化為千萬大能。


    少年閃爍的眼中看到的,哪是什麽流星,分明是兩名彩衣飄飄,一粉一紅的禦器行空修真者。


    風吹了一刻,隱隱靜了,樹終餘下葉在搖。少年一眨眼,似從深思中醒來,一笑,急急的向前躍出。


    這狐岐百裏山林,自天狐一傳以來,也再沒有猿猴靈長一類棲息,也不知少年如何學得,於那樹木林隙中,跳躍穿行如風,快得不像常人,雖險險幾次失手,終末落下,快速的向木屋而去。


    少年原佇立眺望的樹頂旁,那偷食之白狐也不知何時站在一支樹丫上,抬著肉食,邊嚼邊望,隻是狐眼也離開誘人的肉食,直直眺著少年去的方向,一張小巧的狐臉卻淡淡無笑無怒。


    林,刹時靜了,奇怪的山,奇怪的少年,奇怪的狐……


    日何會落,世人不知,少年也不知。


    隻是在那日落最後餘光中,少年推開自己院子那“吱吱呀呀”的木門時,莫來的一呆。


    破舊但卻依然堅固的木屋門前,那還烤著另一隻小獸的火塘側,紅光映映,風吹寒井白氣飄,那彩衣粉臉,笑靨飄衣,細肢纖身,終是大山多年,從未見過的景。


    雖住深山,非離人世,少年也是見過不少人,隻是麵前的,卻是少年從無見過的,美……


    “你們,是神仙?”


    聞語,笑臉忽冷,兩雙晶瑩如夜的清瞳看向了少年。一支兩尺長,彎彎的金鐵指向了仍張開嘴的少年。少年一驚,慌慌的退了一步。金鐵有刃,更有一彎血紅凹槽,如絲。刀?偶爾進山的獵人中,少年見過,隻是那刀隻有砍進野獸身上,才會是紅色。


    看著麵前金鐵向己的人,少年在她臉上皺著的細細彎眉上定定看了下,嘴一擰,“這是……我家。”


    一隻如蔥如玉的手輕輕把握著金鐵的手壓下,少年立時聽到了如鶯鳴般好聽的聲音:“得罪,我家妹兒失禮了。”


    少年看向說話的另一人,紅衣,卻比粉衣的更白,眉兒更彎,在笑。愣了愣,少年急急轉頭,看向火塘中的烤食,輕叫一聲,向肉衝去。


    紅衣掩嘴輕笑,輕拉粉衣妹兒,也不見躍,已閃開一方。


    “壞了壞了,焦了!”少年忙轉動火塘上的肉,被燙得手一縮一縮的,再不轉頭看向院中的兩人。


    “我們姐妹二人趕路累了,見這木屋有火,還有異香傳出,就冒犯進來,想借此一宿。”紅衣看著忙碌的少年幾刻不理二人,終是皺眉一問,卻帶恭維。


    良久,少年終於停下了,此時小獸已從火上拿下,肉香飄散,竟引得兩位少女鼻子一動。夜色暗暗,火光之中,隱隱的響了”咕“的一聲。火光中,兩張朱顏粉臉卻似更紅,猶若欲滴。


    少年轉身而起,看下烤食,伸手向兩人遞出,眼睛轉而緊緊盯著兩人,一臉凝重。


    “你們……是神仙麽?”少年,又再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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