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嗚咽地穿過漆黑的樹林,所過之處,樹木發出瑟瑟的響聲。陰影裏,幾雙野獸的眼睛在閃爍。


    腳步聲匆匆地響起來,然後是馬蹄。


    再然後,長劍出鞘,駿馬嘶鳴。


    鮮血潑灑在黝黑的樹林裏。


    “第七個。”


    一聲清冷的話語響起,可話音之後,黑暗又沉寂了下來。


    殘存的騎士和主教聚集在一起,馬匹不安地踏動前蹄。


    “又找不到了。保羅,我們真的不撤退嗎?”


    金發藍眸的主教愛德華擔憂地說,他身邊的另一位主教有一張刀割一樣五官鋒利的臉,他沉默,然後動了動嘴唇。


    “他們既然把我們繞了進來,一旦撤退,我們就毫無生機。”


    騎士的首領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就堅持到底吧。”


    騎士心中發苦,本以為隻是一個女巫,卻沒想到她還有同伴!這一隊聖騎士連同法力高強的兩位主教,竟然反被擊殺了大半。


    一陣沉默,主教保羅拿出一隻金色的匕首,那上麵散發出銀光,喃喃的禱告聲後,銀光慢慢散發出來,指向了四麵八方。


    眾人的臉色都陰沉起來。


    愛德華歎了一口氣,一手從懷裏掏出一隻小臂長的金色權杖,騎士們敬畏地看著那權杖。


    “草必枯萎,花必凋殘,唯有上帝之言,永立於世。”


    話音剛落,金色權杖的杖頂發出了一陣柔和的紅光。


    不遠處,薩拉查布下的結界開始顫動。


    戈德裏克豁然起身,


    “快來了!”


    陣芒如躍動的星光,不遠處的樹林裏,藤蔓無聲地滑動。


    約瑟夫扶著樹木的枝幹,慢慢站了起來。


    赫爾加拿出了魔杖,口中念念有詞,很快,那些藤蔓下方閃爍出金屬的光澤,又在一瞬間熄滅了。


    陷阱布置妥當,赫爾加皺了皺眉頭,有些擔憂地看向薩拉查。


    “連魔力的恢複速度都受到影響,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薩拉查平靜地看過來,聲音裏帶著一絲詭異愉悅,


    “我們已經摧毀了銀幣,可是他們還能追蹤,不得不說,保羅真是習慣於給人驚喜。”


    赫爾加歎了一口氣,目光劃過無比相信薩拉查的戈德裏克,又有些無奈地看向了約瑟夫。


    這個家夥,如今到是不敢口出誑語了。


    在她清冷的目光下,約瑟夫渾身又是一抖,他已經經過了好幾次“全身檢查”,大腦都被入侵了兩次,本來以為他自己都麻木了,可沒想到曼德拉女士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還是能讓他感覺到那股涼意。


    “如果你帶來教廷的人,那就賞給你一個比教廷更寬容的死法。”


    這是那個高大的巫師騎士的原話,約瑟夫現在可不覺得那是一個玩笑了。


    但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些巫師到現在都沒有放棄他,雖然。。。


    約瑟夫一聲苦笑,藤蔓悄無聲息地綁住了他的手腳,他整個人被猛地帶離了陰影,暴露在月光之下。


    尖叫沒有用,因為魔法,即使他長大了嘴巴,用盡了力氣,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騎士和主教來的很快。


    金色的權杖裏冒出燦爛的火光。光芒如利箭,飛速射向半空中的約瑟夫。


    又來了。


    約瑟夫麻木地想。


    火光還沒接近人影的周身兩米,就被一陣淺綠色的光芒腐蝕殆盡。戈德裏克揮舞著他從妖精手中贏過來大劍,從一旁的樹蔭裏閃身出現,又一個騎士斬落馬下。


    藤蔓一陣收縮。


    舉劍的人和月光下的人影都不見了。


    騎士們及時勒馬,可還沒等他們看清對手,便聽到保羅高聲大喝。


    “後退。”


    首領退得最快,可他的僅存的三個手下,卻又一人被暴動的藤蔓拉入了滿是利箭的深坑。


    血腥在風中彌漫。


    “第十一個。”


    風越發淒冷,森林在嗚咽。


    保羅握緊了匕首,那教廷傳承之物特有的溫熱處決讓他冰冷的手指微微顫抖。他依舊麵無表情。眼神劃過騎士的屍體,流露出不明顯的悲哀。


    上帝保佑你們,無辜的受累者。


    這一切本來就是一場爭權奪利,所以死亡,也隻是籌碼。


    即使有人知道,為老薩姆通風報信的正是他保羅,那又有什麽關係?


    他不會放棄教廷的權利的。


    幾百年前的梅林隻在英倫三島獲取了權利,就可以被後人封神。更早時候,基督教的“神跡”,以及那些有名望的“聖徒”,又有哪個不是巫師的傑作?


    如今虔誠的憎恨巫師的麻瓜們,恐怕不會有多少人相信,他們自以為的神明,在最初本就是巫師的神明。


    隻可惜,這世界上的麻瓜太多了。


    當教廷在這片大陸上膨脹,當巫師們從權力鬥爭中敗北,當麻瓜占據了教廷的核心,恐懼與*,都促使著他們急不可耐地對真正的巫師下殺手。但是保羅,他偏偏不願意被動承受。


    他手心裏轉動著那一柄傳說中由聖徒流傳下來的匕首,神聖之輝。


    這裏麵的魔法陣可以使麻瓜施展魔法。那些教廷裏的蠢貨們總愛用這類東西愚弄世人,可是如果沒有真正的巫師使用魔法來修複,這匕首連同愛德華的權杖,頂多隻能支撐一百年。


    夜色愈冷,保羅的心裏卻一片火熱。


    派他來調查空城的事情,這本身就是一個陷阱,即使他找好了替罪羊,那些人也完全可以跳出來否認。


    誰叫他的“靠山”,大主教塞克西已經生命垂危了呢?


    保羅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金發碧眼、並口中不停背誦聖經的愛德華,他是塞克西的親侄子,可他來到這裏,這說明那些人不願意再等了。


    這樣簡單就想要一網打盡?當他是蠢貨老薩姆不成?保羅想到自己在聖水中做的手腳,心裏一陣冷笑。那魔藥,至少能保住塞克西的命三年。


    三年,足夠了。


    不過嘛,這遊戲卻真該增加一點兒趣味性。


    保羅的視線滑過騎士的首領,以及他僅剩下的兩個驚恐的手下,低下頭笑了。


    就在此時,一個騎士渾身發抖,他竟然翻身上馬,不顧首領和主教,企圖逃離這個黑暗又陰森的地方。


    “麥倫!”


    暴怒聲中,一柄長劍穿透了他的咽喉,騎士睜大了眼睛,迴頭看著同樣驚恐的、剛剛結束了他生命的同伴。


    “你幹什麽?”


    騎士首領忍不住大吼,他看看死去的逃兵,又看了看情緒過於緊繃乃至於動手殺人的唯一的手下。他顫抖的手依然放在劍鞘上。


    金發的主教忍不住臉色蒼白。


    “快要失效了麽?”


    權杖可以去除恐懼,但它每天的使用次數都是有限的。


    教廷的人說,它需要沐浴陽光,才能重新獲得戰勝黑暗的力量。


    可是如今,為了追鋪邪惡的女巫,他們冒險使權杖和匕首相互配合,兩件聖器上的神力恐怕都所剩無幾了。


    保羅沉默,他看向同伴時,眼裏已經帶上了悲涼。


    這悲涼刺痛了愛德華,如果不是那些人,那些內心腐朽的人,他和保羅又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大主教生命垂危,而他們,作為他的嫡係,卻要在這關頭被陷害。


    死在巫師的手裏,還是被教廷定罪而死,愛德華說不出那一項更美好。


    風聲低啞。


    保羅心跳卻在加速。


    兩個騎士,兩個修士,剛剛好。


    就要開始了。


    四下樹蔭瑟瑟而動,三個黑鬥篷出現在陰影中。


    保羅緊握住權杖,對上了一雙戲謔的碧眼。


    再然後,他笑了。


    ***


    黑夜會掩蓋一切,但是陽光始終會到來。


    第二天早晨,馬瑞無比精神地醒來,他把在森林中所見的“美景”和西弗勒斯、梅洛普一說,兩個人都有些興奮。


    他們例行檢查了時空防護儀,發現這東西還是沒有一點兒“有信號”的反應,便乘著晨光來到樹林裏。


    打獵。


    這真是一項不錯的運動。


    西弗勒斯迫切地需要更多的隻屬於中世紀的魔藥材料,他在對角巷“淘”到了幾本看上去“有點兒意思”的魔藥書,探查古老世家之餘,正好可以做一做實驗。


    梅洛普卻有些猶豫,森林讓她有點兒動心,可是看看打著小唿嚕的湯姆,她還是拒絕了一起加入這場狩獵。


    原因自然不是擔心安全問題!事實上,就連西弗勒斯也不得不承認,自從梅洛普擁有了魔杖,她的學習能力和快速增長的魔力值就一直讓人感到吃驚!她完全有能力帶著小湯姆在森林裏安全地狩獵。


    可真正阻止梅洛普的原因卻很簡單,因為馬瑞說,


    “森林裏有很多蛇。”


    想到蛇,梅洛普的心情略有些複雜,蛇語是她的天賦,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擔心馬瑞會知道她的這項能力了,她直覺馬瑞不會對蛇語存在偏見,可她卻依然不太願意冒險。


    她最大的顧慮其實還是小湯姆。


    梅洛普還記得,她早逝的媽媽曾經為了蛇語和她父親大吵了一架。


    媽媽認為,越是蛇語者,就越不應該在年幼的時候與蛇為伴,因為他們還沒有學會人類的語言,就已經天生精通了另一門語言,這本身是很危險的事。


    即使是幼蛇,往往也比人類成熟的快。


    蛇類,天生就殘忍,弱肉強食,冷漠無情,狡詐多疑,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天性!


    一個蛇語者如果從一出生就和真正的蛇類在一起,他融入巫師的世界前就先一步接受了蛇類的價值觀,即使他有一天真的長大了,那些生命最初的影響,也會如不盡的陰影一樣藏在他的性格深處。


    如果梅洛普和馬瑞談談這件事,馬瑞一定會舉雙手讚成這個觀點。


    童年對性格的影響非常重要又深遠,一個天生精通蛇語的嬰兒很可能會在自我認知上偏向蛇的種族。


    比如黑魔王,馬瑞曾經就和自家堂姐說過,黑魔王最後的蛇臉造型和他的審美其實都合情合理。


    蛇,是他最初的同伴,也是最初的導師,哪怕他為了自己的巫師身份而自豪,在那些充滿排斥、艱辛和黑暗的童年歲月裏,教會他生存的,給他安全感、接納和信賴的,很可能隻有蛇。


    如此一來,黑魔王認為蛇臉美,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可惜梅洛普並不知道這一點,她隻是更願意相信童年時代給自己帶來了短暫的溫暖的媽媽。


    她輕輕摸摸湯姆沉睡的小臉,心想著馬瑞的行事原則,越發不能容忍湯姆的性格會令馬瑞不喜的可能性。


    ‘寶貝,不要急,你得先獲得掌控這種能力的力量。’


    梅洛普下定了決心,便婉拒了馬瑞的邀請。


    馬瑞倒是有些意外,可他看看沉睡的小湯姆,心中卻感慨,果然隻有母親不計得失,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喜好。


    “如果可以的話,帶一些種子迴來吧。”


    梅洛普看著馬瑞柔和的表情,心中一動,便如此說道。她很小的時候,母親身體還沒那麽不好,那時候他們有一個魔法玫瑰的籬笆。有一隻絕音鳥總在哪裏停駐,她喜歡看著它梳理天藍色的羽毛,從容又無聲地欣賞周圍的鳥叫。


    “什麽種子?”


    馬瑞想起了魔鬼網和打人柳,自覺得有點兒不妙。


    梅洛普眨眨眼,“魔法玫瑰?怎麽樣?我們可以裝飾籬笆。”


    天知道這年代魔法玫瑰有沒有被培育出來!


    但馬瑞心中還是大鬆了一口氣,“好,我會找一找,即使沒有玫瑰,也許還有別的植物。”


    梅洛普溫和地點頭。她目送這馬瑞等人離開。


    山穀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她忽然想到了那隻絕音鳥的結局。


    它的一生並沒有機會發出那唯一的一聲鳥鳴,就被莫芬的蛇吞食下腹了。


    梅洛普心中升起了一股久違的恐懼。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反複夢到那隻鳥。


    就好像自己的命運也會那隻鳥一樣。不曾發聲,便死亡。


    她心中一片冰冷,可就在這時候,馬瑞忽然迴過頭來,對她大聲喊道,


    “你自己小心一點兒,如果我們晚了,你就先吃早餐。”


    梅洛普的心髒忽然砰砰跳了起來。


    她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話,隻好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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