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這裏的土質不錯,非常適合用來燒磚。”


    “阿二,這裏的茅草不錯,非常適合用來織草席。”


    “阿二,這裏的荊條不錯,非常適合用來編草籠。”


    “阿二,這裏的青竹不錯,非常適合用來做竹凳。”


    “阿二……”


    ……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李成蹊就這樣走在一座座村落,一邊教化村民如何識文認字,一邊教化村民如何改善生活。


    阿二,不再是初見時的草衣獸皮,而是一身絲衣羅裳,因為那一身學問,身上的憨厚之氣漸漸淡化,取而代之的是醇厚赤誠。


    “夫,武夫,以人身,頂天立地。”此時阿二手捧一卷書,正傳道授業中,“諸位稚子要明白,做人一定要有骨氣,要問心無愧。”


    “阿二少師,我爹總是偷看隔壁嬸嬸洗澡,明明不符合【非禮勿視】,更不符合你所教導的那一套,可我看我爹也沒有產生過問心有愧的愧疚感,照樣活得有滋有味,而且我爹還經常教育我三妻四妾才是男人的天性,阿隅少師說的一夫一妻製是不對的。”


    阿二捧著書,若有所思。


    “阿二少師,你不迴答我,是不是你也覺得我爹說的有道理?”


    話音落下,課堂上的小孩子們一個個都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你別看我,現在的你也是有家眷之人,而且很快你的孩子也到了學習的年紀,這些問題總要你去迴答。”


    李成蹊正依著門板,拭目以待。


    “【非禮勿視】是先生君子的吾日三省,而不是平民百姓;你爹他啊,這輩子就是冥頑不靈的朽木,如何去說如何去做,我們隻能約束,而不能改變,因為他……”


    阿二說到這看了李成蹊一眼,而他隻是攤了攤手,於是阿二繼續說道,“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改變,接受改變,所以我們要以厲法要求他們去改變。”


    “一世的妥協不是忍讓,而是文明進化的必要準備,我們對你爹那一輩容忍與寬恕,而對你們則不容忍不寬恕,是因為你們已經接受了文明的洗禮,已經知道了那些事不能做,如果你們依舊不肯改,那我也有理由將你視為棄子,格殺勿論。”


    阿二在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課堂滿是寒氣,但每個孩子隻感覺害怕,卻沒有顫抖。


    “不錯,你的修為已經收放自如,假以時日,必然能徹底穩固境界。”


    李成蹊在旁由衷地誇讚道。


    “阿隅,我不明白,你當初為什麽不肯走,執意要留在這座村子?”


    相比於李成蹊的隨遇而安,阿二已經感受到自己與村子的格格不入,仿佛在天空上存在著一種極其可怕的力量,隨時都想要吞噬他。


    “阿爹,娘喊你迴家吃飯。”


    就在這時,軟糯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阿二一怔。


    “你先迴去吧,我來看個中午。”


    阿二向學生們打了個招唿,慢不走了出去,正看到懵懂小孩一臉歡快地跑來。


    “阿爹,阿爹……”


    出了門,阿二搖身一動,瞬間就將孩子抱入懷裏,“阿噠,在家有沒有惹你娘生氣?”


    “阿噠很乖。”


    阿二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機靈鬼,咱們迴家吧。”


    此時,村中忽然出現一道氣息,顯得極為詭異。


    “阿二,不要出聲,不要試探,迴家待好。”


    阿二不想理睬,轉身要去迴課堂。


    “阿二,你要多管閑事,阿噠可能就活不下來,你的妻子也可能活不下來。”


    阿二立刻停下了腳步。


    “阿二,你要記住,有時候忍讓不是怯懦,而是為了更好的保護。”


    那道氣息來的極快,快到與阿二擦肩而過,阿噠的臉上仿佛被狂風吹過,哇地一聲哭出來。


    “哪裏來的瓷娃子,竟然有這麽好的根骨。”


    那道氣息本想就此離開,但阿噠的哭聲瞬間吸引了他,讓他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但就是看了這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目光。


    “賤民,把你的孩子交給我。”


    “我是老祖的子民,你敢動我,老祖不會放過你。”


    “哈哈,什麽狗屁老祖,難道你不知道他幾年前就閉關不出?”


    那道氣息快如疾風,再次近身而來,徒手抓向阿噠。


    “道兄,得饒人處且饒人。”


    關鍵時刻,李成蹊及時趕來,伸手攔住了他的爪子。


    這人定睛一看,滿臉不解,“奇怪,真是奇怪,明明體內沒有真元流動,怎麽可能攔住我的力量?”


    這人也不托大,立刻收手倒退,留心審視眼前人,“你是誰?”


    “此地的教書匠,阿隅。”


    “哈哈哈,我聽到了什麽?”這人放聲大笑,滿是譏諷,“這句話要是千年前,我還敢相信,但現在的安陵海,到處都是豺狼虎豹,哪裏還有什麽先生君子。”


    “不是我瞧不起你,甲骨文、篆書、隸書、楷書,你說你教的是哪種字體?”


    “道兄看來不隻境界不簡單,修養更不簡單。”


    這人猶如勝券在握,拍了拍胸口,“我看你也不是簡單人物,多半是哪位大佬隱居在此的真我之身,不如這樣,咱倆以字為約,賭一賭他的歸屬。”


    “阿隅,我相信你。”


    “不,阿二,永遠不要拿任何東西去賭。”


    “可是,阿隅,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我自有辦法應對,你先不要急。”


    “孩子是自由的,我不會拿他和你賭。”


    “弱者沒有自由,若你不肯賭,我就毀了他。”


    李成蹊順勢一讓。


    這人一愣。


    “賭他,我不願意,但我想和你賭,你我的自由。”


    這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竟然敢和我賭自由。”


    “大道誠可貴,若為自由故,性命皆可拋。”


    “哈哈,你不過是具真我身,輸贏都沒什麽吃虧,當然有恃無恐。”


    “你怕了嗎?”


    “笑話,我以字入道,深諳曆朝曆代文字筆法,豈會怕你?”


    “那你為什麽不敢賭?”


    這人啞口無言。


    “賭贏了我,贏得我的自由,更能帶走這個孩子。”


    “而且,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在這逗留?”


    “老祖的地盤,我不顧危險,躲在這裏,難道真的無所圖?”


    “賭贏了我,你獲得的遠遠不止我和這個孩子。”


    這人聞言,立馬蠢蠢欲動。


    “我以大道起誓。”


    “好,我和你賭。”


    天道可欺,大道不可欺,每個人可以騙天,唯獨騙不了自己的道,所以這個人在這一刻毫不懷疑李成蹊的誓言,而且在他的心底還暗暗想到,“我可沒說願賭服輸,就算輸了,我也能賴賬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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