吒!


    李成蹊忽然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神柱之中,八道身影不約而同地捂著耳朵,口鼻溢血而不自知。


    “該死,不過是一道聲音,怎麽讓我生出了俯首跪拜的念頭?”


    孫伯符第二心神膽顫心驚地罵道。


    “不對,這道聲音分明是勸人向善。”


    墨脈師兄不甘示弱地接道。


    “你倆說的都錯了,他這道聲音是要你們以身作則,樹立形象,揚名立萬。”


    司馬論之從旁插了一嘴。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迴洞府落筆寫稿子的念頭。”


    羅中元神情向往地接道。


    “這聲音讓我想起了久違的迴憶,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返迴山野,不想再待在這個俗世的樊籠。”


    公孫商懷念地笑道,“一別故鄉許多年,我隻想早日積滿戰功,迴歸故裏,從此世間的恩恩怨怨都與我無關。”


    “公孫商,你身為聖國有名之士,他日錦繡前程,萬裏山河任你挑選,怎麽能心生懈怠,想要迴歸故裏?你生是聖國的人,死是聖國的英靈,休想再迴到故鄉。”


    孫伯符脫口而出道。


    “住口,公孫商生而自由,豈是你赴戎機的戰爭傀儡。”


    墨脈師兄斥聲吼道。


    “他公孫商能有今日,是我聖國一手栽培。你讓他捫心自問,若不是聖國傾心養育,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孫伯符爭鋒相對道。


    “赴戎機的養育之恩,他自當另有報答,但赴戎機想要挾恩圖報,讓他一輩子為你所用本就有違俠義。”


    “我赴戎機不講俠義,隻講忠義。公孫商生而自由,但也隻是聖國內的自由,而不是人生自由,言論自由,生在聖國,理當忠於聖國,報效聖國。”


    “公孫商既然來了安如山,就不是赴戎機的竊夫,而是一方自由的學士。”


    墨脈師兄臉紅耳赤地吼道。


    孫伯符失聲笑道,“安如山已是我聖國囊中之物。”


    墨脈師兄無言以對。


    公孫商歎惋一聲。


    “言羽師兄,這一聲吒難不成就是那一聲?”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一聲。”


    “神話傳說中,作為天地間的第一個聲音的“吒“字蘊含著天道至高無上的聖威,是萬邪、諸惡的克星,有著不可匹敵的力量。相傳盤古隕落後,各方妖邪紛紛前來欲要吞噬盤古血肉,可是盤古此時早已身化山河無法動彈,危機之際,盤古怒然大吼一聲【吒】,將各方妖邪紛紛誅殺。”


    “想來,他已接觸到那位天官,要不然怎麽會在冥冥之中發出這道聲音。”


    “可憐了諸天神靈,本該在這個時代享受人間供奉,顯化真身,卻不想慘遭文化大清洗,被徹底洗去了痕跡,以至於今時今日都難以重現人間。”


    “師兄,中元師兄應該是喚醒神靈的關鍵人物吧。”


    王言羽驚愕地看了眼眼前的後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小子,慧眼識珠啊。”


    “師兄,難不成中元師兄真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不隻是他,還有另外三個人,但很可惜現在似乎還沒有出現。”


    “有四個人?為什麽我家老祖說隻有一個人?”


    “桃祖年老,記憶模糊,這你也信?”


    “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哈哈哈,小子,怕什麽,他又聽不到。”


    “誰說老朽聽不到?”


    王言羽嚇得一哆嗦,急忙俯身作揖,“晚輩縱橫脈學士王言羽見過桃祖。”


    “抱歉,師兄,我家老祖在我身上留有一道心神。”


    王言羽低頭不語,眼中滿是敬畏。


    “免了吧,老朽這副殘軀可擔不起人靈一拜。”


    人靈??!


    人間英靈,簡稱人靈,是對整座人間有大功德的人。


    王言羽滿臉欣喜,止不住地笑容,“桃祖的意思,是我未來有望封靈?”


    “不可言,不可言。”


    王言羽厚著臉皮笑道,“桃祖乃萬古之人靈,有桃一氏,說兩句也不妨,不妨事的。”


    “李祖也是萬古之人靈,今何在?”


    王言羽理直氣壯地迴道,“李祖經天緯地,身化千萬,無處不在。”


    “你啊你,何時才能有個正行,迴歸真我?”


    “我是我,真我、本我、非我,都是虛妄,桃祖不可一概而論。”


    “論巧舌如簧,我不如你,所以我不和你爭。”


    王言羽得意一笑,“桃祖前來,所為何事?”


    “世間重現九龍之軀,茲事體大,我當然要來看看。”


    “這不過是個煉體之法,怎麽會驚動桃祖這般的人靈?”


    “九為極數,與之相關,必無小事。”


    “九牛一毛,這個小。”


    “小之極詞,九牛一毛;人力之極,九牛二虎;人位之巔,九五至尊。”


    “桃祖,你也在和我玩字謎。”


    “九龍之軀,並非如今書中記載的煉體之法,而是封俠時代往前的曆代皇帝的奉天之法。”


    “九龍真身?”


    “曆代皇帝或者人王因有大功德在身,哪怕未必有多麽賢德,但終歸是古來之王,天地歌頌其德,都會遣天官賜福,加持九龍真身。”


    王言羽忽然想到赴戎機的一國雙帝,九王八十一侯,直接問道,“難道赴戎機的英帝與戎帝都是九龍真身?”


    “也怪各大書院學宮對赴戎機避而不談,恐怕你們都不清楚,那赴戎機在海上自立一國,舉國打造一間書院,唯有九王八十一侯子嗣可入院就讀。”


    “桃祖,你怎麽不說英帝和戎帝?”


    “我若是道出他倆的名諱,恐怕你小命不保。”


    “那桃祖還是免開尊口,小子還想多活個千百年。”


    “來不及咯,來不及咯,若是你再不覺醒真我,恐怕就要徹底隕落了。”


    “桃祖休要亂我道心。”


    “癡兒,癡兒,若不是你搗鼓九龍之軀,恐怕我也找不到你轉世之身。”


    “不是說輪迴已毀?”


    “似你我這等人靈,有千萬種活命之法,有無輪迴,都不甚重要。”


    “桃祖,你難道還想再活一世?”


    “活著不好嗎,借助這些後輩的身體,能走遍三山五嶽,看盡五湖四海,豈不美哉???”


    王言羽忽然間不寒而栗。


    “敢問桃祖,你活這麽久,難道不累嗎?”


    “小子,哪怕你真我歸來,也不敢如此和我說話。”


    王言羽立刻低下頭,不敢開口。


    此時,安如山上方的白發老者心有所感,低頭一看,目光仿佛透過重重山野,直視人心,不由得驚歎一聲,“沒想到,世間竟然還有人懂得九龍真身法。”


    “老匹夫,在海外孤魂野鬼做夠了,又想迴到陸上攪亂風雲?”


    “桃祖,海外雖好,但終究不如陸上,人傑地靈。”


    “你不怕我壞你大事?”


    “桃祖,你若是敢出老宅,就算我輸。”


    “老匹夫,你難道不怕我去揭發了你?”


    “道門無所不知,但我有這一山生靈在手,不怕他們要強行拘禁我。”


    “墨門可不會受你要挾。”


    “墨門不成氣候,道心先天有缺,注定抓不了我。”


    “你算準了龍陽洲無人可治你,這才選擇這一洲?”


    “以前不是,以後會是。”


    “是誰給你的自信?”


    “湖山居士親自動手滅了赴戎機上萬生靈,道門即將派人前來拘禁了他。”


    桃祖大吃一驚,“上萬生靈?”


    “活生生的生靈,那股血氣,他也沒浪費,一部分給了安如山學士,一部分給了他的關門弟子。”


    “湖山居士怎麽如此不知輕重,區區安如山讓你便是,又不是奪不迴來。”


    “哈哈哈,他還真奪不迴來,所以才惱羞成怒。”


    “龍陽洲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眾所周知,龍陽洲隻有一個本土上三關,湖山居士。”


    “安如山的山老也全都是上三關。”


    “他們是靠吃書裏的學問為生,至於學脈是如何走向,壓根就不在乎。”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拿下安如山。”


    “桃祖放心,你的子嗣我不會動手傷他性命。”


    “選擇刑徒遺民之洲,你會後悔的。”


    “再沒有比龍陽洲更契合我大道的地方。”


    然而,桃祖卻不予理睬,轉頭繼續和王言羽閑聊,“九龍之軀一旦現世,你必然要成風口浪尖。”


    “這裏總共有九個人,那個道門俗世弟子馮西黃天生是個背黑鍋的料。”


    “你會覺得一個宗門都要被滅的孩子會擁有這等不傳之秘?”


    “我覺不覺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會不會信。”


    “你從一開始就將目光放在了那個孩子身上?”


    “禍水東流、偷梁換柱的本領,我縱橫脈不比故弄玄虛的名脈差多少。”


    “該說,不愧是你?哪怕隻是一縷新生的意誌,也擁有了不亞於他的智慧。”


    “桃祖謬讚,真正大智若愚的還是您。”


    “我先前與那個人的對話,你都聽明白了嗎?”


    王言羽還想開口胡謅,但桃祖斷然笑道,“你那些胡言亂語留著對付別人吧。”


    “不瞞桃祖,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麽,告訴我,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我生是安如山的人,死是安如山的鬼。”


    “不迴故裏,傳道授業解惑?”


    “若是想迴,百來年前就迴去了。”


    “不去書院,擔任監宮?”


    “我小小學士,何徳何能,敢去竊居高位。”


    “若是你心生悔意,隨時告知與我,我親自來接你離開。”


    “謝桃祖美意。”


    “可惜了,你若是再等些日子,或許能免去這一劫。”


    “但為蒼生故,性命誠可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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