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來了。”


    少年抱著孫季策的屍身落入濃霧中。


    “你終於肯醒了嗎?”


    梁為夏抬頭一看眼前人,深唿一口氣,“你這次迴來,動靜可不小?”


    梁為夏的目光不隻落在了少年的身上,也在他懷中男人的身上,疑惑問道,“他這是散盡了一身的真氣?”


    李成蹊點了點頭,對他說道,“有勞為夏散去濃霧,我要拿件東西過來。”


    梁為夏猶豫不決。


    “你放心吧,暫時沒事。”


    梁為夏歎息一聲,五色折扇隨風一扇,濃霧就慢慢散去,頗為不舍地迴道,“好不容易聚攏的霧氣,就這麽散了,還真不是一般的浪費。”


    李成蹊笑而不語,將孫季策的屍身緩緩放下,身影拔高些許,終於在百丈外找到了那杆被遺落的紅纓槍,或者說赤虯槍。


    李成蹊輕唿一口氣,那口氣就化為一絲細線,遠遁赤虯槍周邊,順著少年的心神纏繞其上。


    少年輕嗬一聲槍來,那赤虯槍紋絲不動。


    少年眉頭微皺。


    梁為夏小臉緊繃道,“方隅,怎麽了,難道又有強敵來犯?”


    “不是,是我低估了赤虯槍的傲氣。”


    梁為夏聞聲,小有驚訝,“是孫季策手中的那杆紅纓槍?難不成你想收服它?”


    李成蹊搖了搖頭,“我並不是擅用兵器之人,隻是不想此槍所托非人。”


    就在他倆交談之際,少年忽然察覺係在槍身的氣息為外界觸動,爆發出陣陣敵對的氣息。


    “哪裏來的毛頭小子,也敢染指我兵家戰槍???”


    外來氣息傳出一道聲音,似有幾分警醒之意。


    “為夏,我在此畫地為牢,你且不要胡亂出圈。”


    梁為夏麵色一沉,“你想去哪?”


    “有人要和我搶奪赤虯槍,我去去就迴。”


    “小心行事。”


    李成蹊嗯了一聲,直接真身去往赤虯槍的邊上,隻見此槍槍尖沒入大地,紅纓平鋪一地,槍身被赤紅纏繞,道道紅紋錯綜複雜,隱約有虯龍躍然而出,再凝神細視,似乎有無名兇氣遊走虯身,直奔槍纂。


    “你的主人因戰氣而生,也因戰氣而盛,又因戰氣而亡,他本該有個活路可走,卻最終選擇了放棄,將你丟入山野之中。”


    哪怕此槍並無槍靈,少年還是自言自語。


    但附著其上的另一股氣息卻哼道,“惺惺作態。”


    冷哼之時,氣息之主也無時無刻不在侵蝕李成蹊先行埋下的氣機。


    兩股氣息皆將赤虯槍包裹其中,李成蹊的氣息猶如春雨,滋潤槍身,喚醒槍身自帶的戰氣,而外來的氣息猶如蛟龍,唿嘯槍身,卻是試圖引起此槍的共鳴。


    “想來,你就是壓死孫季策的那最後一根稻草吧。”


    李成蹊不卑不亢,進退有度,似乎並不急於驅趕外來氣息。


    “小子,我勸你最好不要妄圖染指我兵家戰槍,否則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外來氣息使盡渾身解數,卻怎麽也難以攻陷李成蹊的氣息,反而覺得這股氣息似乎在順藤摸瓜,找尋自己的真身所在。


    “小子,你是想找死不成?”


    外來氣息頓覺不妙,一鼓作氣想要撕裂李成蹊的氣機,衝入槍身之中,隻見少年又唿一口氣,從外界一把吞下外來氣息。


    “有本事,現身來戰?我奉陪到底。”


    外來氣息之主躲在雲海之中,驟然失去了聯係,勃然大怒,但最終還是沒有現身,繼續躲藏雲海之中,坐觀其變。


    李成蹊截斷這股氣息,並未選擇將之打散,而是右手一拍腰間的酒葫,將它吸入其中。


    這時,他才真正走近這杆比自己還高的赤虯槍,伸手去抓。


    不想赤虯槍一遇著少年的手心,驟然大發雷霆,放出暴戾的氣息,在少年的手心滋滋作響。


    “你有主之時,尚且奈何不了我,如今成為無主之物,反而還敢對我放肆了嗎?”


    李成蹊苦笑一聲,掌心明火流轉,瞬間壓住槍身暗藏的戰氣,“哪怕是因同袍身隕,也還想讓他們帶走赤虯?”


    李成蹊握住赤虯,清晰感受到槍身傳來的戰意,不由得黯然神傷,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若不是心懷熱血,他怎麽可能喚醒戰氣,成為一代天驕。


    “可惜,你不是生在灞陵橋,也未能去灞陵橋走一遭,否則未必不能見識真正的武夫風光。”


    李成蹊心念至此,體內真氣陡然暴漲,一氣嗬成,幻化無名之籠鎖住槍身的氣息,使之徹底淪為一杆尋常長槍。


    “等你遇到真正的明主,再醒來吧。”


    雲海之中,眾多武夫見少年收服戰槍,都不約而同地心生垂涎之意。


    “吳方隅,我乃法脈武夫,現身與你相敘,並無惡意,更別無所求,隻想討要你手中的赤虯,不知可否?”


    雲海之中,有位身著法脈長袍的武夫大大咧咧地落下雲頭,並未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相見,而是直接來到了地麵,與少年四目相對。


    “我雖然不是法脈法子,更不是一脈天驕,但是我的身份在法脈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這句話他沒有直接說出,而是暗中傳音。


    “這杆赤虯,不會再迴到兵脈手中。”


    法脈武夫臉上一喜,並未直接拒絕,證明還是有機會討迴。


    “此槍是策兄遺留之物,而我與策兄相交甚篤,別無他意,隻想留下它做個紀念。”


    法脈武夫私下又傳音道,“隻要你肯將此槍轉贈與我,我可將你的意誌傳達整座安如山。”


    “三日之內,我必然會讓整座安如山知曉你吳方隅所站何方,絕無虛言。”


    李成蹊聞言,臉上浮現一抹驚訝,私下迴道,“難道你就不怕我的意誌傳達整座安如山,最終改變了莘莘學子的抉擇?”


    “哈哈哈,吳方隅,你可能有所不知,真正決定安如山最終選擇的並不是我們這些學士。”


    李成蹊眉頭一挑,欲言又止。


    “吳小師弟,這杆槍,隻要你肯送給我,我定然給你個滿意的答複。”


    李成蹊開口問道,“若是我想用此槍換我自己的性命,你可能保住我?”


    法脈武夫神情一怔,顯然不曾考慮這點,當麵迴道,“以你的身手,九子不出,進退自如,我安如山並無學士能傷你性命。”


    “難道安如山就沒有比孫季策更強的武夫?”


    “吳小師弟,這裏是安如山,是學子如雲的安如山,不是武夫遍地走的灞陵橋。”


    李成蹊恍然大悟,又有些許的遺憾。


    法脈武夫趁機說道,“吳小師弟,隻要你肯交出赤虯,我定當不負所望。”


    李成蹊緩了口氣,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要討迴赤虯?”


    法脈武夫並無掩藏地迴道,“我想用赤虯和兵脈說個道理,一個做人也好,做官也罷,都要時刻牢記的道理。”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做了,必須拿命來還。”


    李成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法脈武夫愁然一笑,“你可知你拒絕了我,也是多了個勁敵?”


    “我覺得你還不錯,難道不能做個朋友?”


    法脈武夫失神一愣,隨即放聲大笑,“好,好,好,好個吳方隅,不愧是山老門下高徒。隻要你能活著走出安如山,我管解元就交你這個朋友。”


    法脈武夫說完這話,騰身而去,毫無拖泥帶水之意。


    他前腳剛走,又有人落下,是位身著名脈長袍的武夫,開門見山道,“你交出赤虯,我將你的意誌傳達整座安如山,甚至不惜代價為你拉攏我名家的俠義之士。”


    名脈武夫說完這話,翹首以待。


    “赤虯雖然說是千錘之槍,但是它的價值還沒大到這個地步吧。”


    “吳小師弟,赤虯再貴重,也不過是外物,但它曾經是孫季策的貼身兵刃,這個價值足夠這一年來我們名脈好好說道說道。”


    名脈武夫的現身,不隻是他個人的意願,在他身後也有名脈各位武夫的意思。


    “我名脈不比法兵二脈家大業大,人多勢眾,但在說三道四這塊,他倆加起來再翻個倍,也不如我。”


    “隻要你肯交出赤虯,我就如你所願。”


    李成蹊意有所動,但他忽然想起法脈武夫的那句話:真正決定安如山最終選擇的並不是我們這些學士。


    換句話說,再多的學士口碑也沒用?


    “抱歉,這杆槍,我不會交給任何人。”


    “如果他不能帶走,不知我這位眾所周知的策兄故人,可不可以帶走它?”


    不等名脈武夫離開,就有一位巫脈武夫從天而降,風塵仆仆。


    名脈武夫一看此人到來,臉色略顯慌亂,“你不是被拘壓在巫脈山崖,怎麽會跑出來的?”


    巫脈武夫殺氣騰騰道,“你們這些人聯手坑殺策兄的事,我會挨個找上門清算的,尤其是那個藏身雲海的家夥,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


    名脈武夫舉手迴道,“巫大柱,孫季策的死和我可沒關係,你別看我。”


    巫脈武夫巫大柱哼道,“憑你這種不成器的貨色,也配凝聚一脈之字?你不過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無能東西。”


    巫大柱哼完,目光一凜,高望雲海,“有一個算一個,我統統都會拿你們的性命來祭奠策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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