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這趟群山之行,感覺如何?”


    掌櫃趴在櫃台,神色慵懶,手中的雞毛撣子不時地敲著桌麵。


    “我這是迴到了酒樓,不是奇花製造的幻象?”


    “就它那點三腳貓幻象,也就忽悠那些不成氣候的妖獸,真換成我春坊武夫,可半點都不會有人上當。”


    李昌穀提著酒壺,義正言辭道。


    奇花憤然大叫道,“胡說八道,你春坊武夫多少人垂涎本奇花,哪次不是被我幻象給忽悠迴來?”


    此話一出,酒樓內的武夫都暗暗低頭,不敢說話,連喝酒的豪氣都少了幾分。


    李昌穀冷哼一聲。


    奇花花瓣一晃。


    “你仗勢欺人。”


    奇花飄到少年的頭頂,啪地一聲蓋在上麵,“李成蹊,這人不仗義。”


    少年訕訕一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各位武夫過不了幻象,隻不過是想變強的執念太重。”


    奇花呸了一聲,氣的花瓣朵朵落下,“難道因為他們要變強,就有理由來吃我們了嗎?”


    李成蹊伸手撫摸著頭頂的奇花,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


    掌櫃指了指奇花,“你現在可是要住在春坊的大妖,和咱們這邊人如此不合,如何相安無事?”


    掌櫃話音未落,邊上的武夫眼中都閃閃發光,一個個的眼神更勝之前,甚至有人高聲問道,“掌櫃,您是說以後,這奇花要在我們春坊定居?”


    掌櫃笑而不語。


    李昌穀迴頭一瞪此人,眼神略顯陰沉。


    這人察覺到失態,舉杯笑道,“酒後失言,酒後失言,大家都喝酒,喝酒,放開了喝,今天這酒都算我的。”


    方才那一刻,奇花分明察覺到這人對自己另有圖謀。


    “李成蹊,我不想在這。我想跟著你離開。”


    啾!


    妖禽歡快地附和道。


    “你在這,我保你平安。”


    李昌穀一捋長眉,堅定不移,似乎是怕奇花不相信自己的話,這位長眉武夫抽出腰間的佩劍,以劍尖抵地,“我李昌穀若護不住你,願意以死謝罪。”


    曾幾何時,周光棍也是如此的話,願意為少年以死謝罪。


    但在洞溪裏,根老曾經說過,逝者已矣,別人就算賠上一命又如何,終究是挽救不迴逝去的生命。


    “你曾經去過我那裏,也過了我的異象考核,我相信你會保護我,但我不相信你能保護得住我。”


    奇花在李成蹊的頭頂旋轉。


    一個不拿自己性命當迴事的人,一個輕言生死的人,奇花打從心底不願意相信。


    “我去過山脈,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李成蹊伸手拿下奇花,一手托著花朵,一手撫摸著花瓣,輕輕柔柔,好似在撫摸著愛人,“正因奇花與妖禽的存在,讓我堅信,我的道路沒有錯。”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少年在這裏說的是下自成蹊,而不是成蹊。


    早先遠在萬裏之遙的洞溪裏。


    仿佛是心有所感,那坐在宅子裏,獨自眺望天幕的少女怔怔出神。


    一朵潔白無瑕的花,一朵本該死去的花居然出現在她的邊上,出現在她的眼前,翩翩起舞。


    在少女的背後,時不時地浮現一尊法相,談不上有多麽大,但這尊法相卻是四季盛開的桃花樹。


    這時,狄婆婆突然現身至此,望著小小少女,眼中流露出異樣的光彩。


    “可惜,可惜,我以為你本來會和我成為同病相憐的人。”


    少女桃不言起身,伸出纖纖玉手。


    白花果斷飛落在她的手心。


    “狄婆婆,這可不就是你的同類,據說根腳極其深遠。”


    狄婆婆瞥了眼蠢乎乎的白花,“一頭連自己是誰的蠢花可不配和我為伍。”


    “狄婆婆,我以前就覺得您老最神秘莫測。”


    封易彤笑著接道,同時兩根細指一掐,好似劍指,卻略有不同。


    狄婆婆瞥了眼這個小姑娘,“你怎麽不跟著杜振溪離開洞溪裏?”


    她托著纖細的下巴,笑著迴道,“餘繞梁跟著師尊就好,哪裏需要我跟著?”


    “我看是你那個不成器的父親不準你出遠門吧。”


    她指尖劃過自己好似凝霜的臉頰,莞爾一笑。


    “狄婆婆,您突然來我家宅子,有何貴幹?”


    桃不言可不覺得這位老前輩會有空來和自己這些晚輩閑聊。


    要知道,狄婆婆可是出了名的足不出戶,不是大家閨秀更勝大家閨秀。


    何況,千百年來,狄婆婆出門最多的次數,應當就屬於兩年前的那場洞溪變故。


    早在千年前,狄婆婆連自己的男人戰死,都不曾出門收屍,還是根老最後帶迴來的。


    狄婆婆布滿褶子的臉,笑道,“小妮子,你現在還沒嫁入李家,這宅子還不算你家的吧。”


    桃不言給了她個眼神,笑而不語。


    “小妮子,你就不知道先給老身讓個座嗎?”


    桃不言不緊不慢地讓了個身,手心在身前一挽,“李氏不言請狄夫人入座。”


    狄婆婆笑容洋溢,“這麽看來,你倒是和那傻小子確實般配。”


    桃不言這才有所察覺,“是他的心性再次出了問題?”


    “怎麽可能是再次出了問題?!”


    桃不言秀眉一蹙,“狄婆婆是說,他的心性從來沒好過?”


    “爹不疼娘不愛的強孩子,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了趟遠門,還得遮遮掩掩,你覺得他的心性能正常嗎?”


    桃不言俯身低頭說道,“還請狄婆婆送我去見他。”


    “不行,我來這就是不準你出去的。”


    桃不言秀眉一挑,神色頗為不快。


    “難道狄夫人是想來看不言的笑話?”


    “難道你就不知道多鑽研鑽研棗葉的用處?”


    桃不言一驚,抖落袖口的棗葉。


    本來在她手心緩緩旋轉的白花有所察覺,忽而飛出一片花瓣,與棗葉合二為一。


    她掌心一握,滋滋聲隨之響起,“你想找死?”


    “這可是李成蹊不惜留下的白花,你要是就這麽捏死他,指不定他心裏還得有什麽心結。”


    “狄婆婆,這棗葉怎麽突然沒了他的聲音?”


    “天下奇花,盡在你掌心。”


    桃不言不解其意。


    隨後,她的心湖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狄婆婆在外笑道,“以後那孩子夢中,可不遠萬裏,與你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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