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外,是瘋魔般的楚天萬。


    傘內,李成蹊慢慢地迴過神,恢複如初,對那隻小妖鼠說道,“再這樣下去,我也顧不住你,所以你自行逃命吧。”


    說完這句話,他鬆開手心,讓它離開。


    然而,妖鼠看著外麵的瘋子,死死地纏在他的手心手背,就是不肯鬆手。


    “你再不走,就得死。”


    李成蹊無奈地勸道。


    可惜成了精的妖獸尚且不通人語,不是每隻妖獸都像鼩精那般好運氣,在洞溪裏莫名其妙開了智。


    忽然,少年心生一計,伸手抓來一捧土,在手心不斷揉搓,捏出個結實的拳頭形狀,並且往裏麵注滿自己的真氣,奮力一拋。


    正瘋狂輸出的楚天萬猛地抬頭,想也不想舉步就追。


    李成蹊趁機收起黃羅傘,抓緊妖鼠,奪路而逃。


    那楚天萬就在這一刻,猛地去而複返,出劍如泄洪,隻一劍來,就有無數劍氣蜂擁而至。


    李成蹊躲閃不及,隻得再次轉身防禦。


    轟然聲響,楚天萬的眼神越發猩紅,體內的血氣越發濃鬱,看向少年越發不善。


    “李成蹊,我勸你最好不要執迷不悟。”


    少年倒退十來丈,口吐鮮血,那妖鼠見狀,張嘴一吸,血液入口,極為快活地打了個飽嗝。


    “你看這本能而生的妖鼠,非但不知道感恩,還在你受傷之時,對你露出不加掩飾的貪婪。”


    李成蹊臉色微凝,神情嚴肅,“一隻妖鼠尚且知道壓製,而你作為堂堂武夫,都不知道壓製?”


    楚天萬不以為然,陡然一動,不等少年有所反應,就一劍刺中他的額頭,用力一頂。


    嗤地一聲,少年體魄居然有所鬆動。


    楚天萬再度一劍遞出,血色漫出。


    李成蹊心驚膽顫,連忙一傘撥開雲劍,慎重地告訴他,“楚大哥,你再對我出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楚天萬笑得肆意放縱,腳步一晃,再次出聲,又是哐當一聲。


    這一次,少年動了真火,一把握住傘柄,身影一矮,快速以傘尖往前一戳,正中楚天萬的胸口。


    噗嗤一聲,輕而易舉地刺破體魄,但少年還是沒狠下心,隻用力一推,擊退楚天萬。


    同時,他腳步一挪,往後倒退。


    反觀楚天萬,一口老血吐出,陡地腦袋一醒,眼神清明了些許,再看少年瞥來的目光,毅然一掌散盡體內的真氣。


    “難怪我每次來此,都流連忘返。”


    李成蹊心神一驚,連忙騰身過去。


    楚天萬伸手一攔,沉聲喊道,“不必來,我不配上山。”


    “楚大哥,你隻是被靈氣蠱惑。”


    “不必安慰我,我自己什麽性情,我自己清楚。”


    楚天萬看了看左右,哪裏還有妖獸的蹤影。


    “當你摘得奇花,記得說一聲我要離山,屆時就會出去。”


    說罷,楚天萬按在胸口,說道,“我要離山。”


    李成蹊搖了搖頭,沒有過多勸阻。


    然後,少年獨自登山。


    一路走來,除了這隻妖鼠,再無任何妖獸的蹤跡。


    忽然,少年眼前一亮,自己的身子居然還是停在山腰。


    妖鼠看了看周圍,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慢慢地睡去。


    四周,風聲響起,大雪漫漫。


    李成蹊在山中行走,靜靜聆聽大自然的聲音。


    “我知道你已經修成妖身,先前的景象也是你弄出來的。”


    李成蹊停在山道,開口笑道。


    山中,還是風聲與大雪。


    “我並無惡意。”


    隨著話音落下,少年眼前再度出現變換。


    “但你來我山上,也是為了摘我。”


    一朵花突然出現,並未顯現人形,而是以本相示之。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我答應了別人。”


    李成蹊平靜地迴道。


    花瓣發出嘩嘩的聲音,似乎在宣泄自己的憤怒。


    “我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想成為你們人族的果實。”


    “而且你知道我修成正果有多難?”


    “你們人族修成武夫,不過是吃吃靈丹,聚聚靈氣,順道打打殺殺就能。”


    “我有今天這一步,要經過風、火、雷三災,自打成怪過後,四季風吹我靈氣,日夜不休;五行火焚我靈根,徹夜不眠;天雷擊我靈身,但凡雨天就要來。”


    “我日日夜夜遭受折磨,好不容易才有了這丁點靈性的。”


    它越說越激動,體內的靈氣慢慢溢出。


    “你放心,既然你已經修成正果,我就不會因為任何理由傷害你。”


    它搖擺的花瓣陡然一頓,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真的會放過我?”


    “我此行本來是想摘下奇花,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


    它散發出陣陣花香。


    “我相信你,因為你放過了它。”


    妖鼠聞著花香,忙睜開小眼睛,抬頭看了看奇花,發出吱吱的聲音。


    “這隻妖鼠是此山靈氣所化,半邪半妖,比我還要淒慘。”


    李成蹊笑了笑,“它之所以這麽慘,與你脫不開關係吧。”


    它飄出一朵花瓣,悻悻地迴道,“我每次以幻象蠱惑人心,它都會以為是好事,想出來撈口湯喝,結果每次被人一劍斬殺。”


    李成蹊接住這朵花瓣,笑道,“這一朵花瓣是你多少的修行?”


    “不多不多,也就百年的修為,但你可以借此對外說我就此坐化。”


    “舍得百年修為,換來一世安靜,你比我猜想的更聰明。”


    李成蹊把花瓣放在手心,認真瞧了瞧,果斷將它推迴,“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去西方的春坊,我可以說服那邊的人,給你單獨留座藥園。”


    它呆若木雞。


    “不去,果斷不去,我哪怕不會參與妖潮,但是我也知道妖潮要來,春坊那邊絕對守不住的。”


    李成蹊平靜地迴道,“你怎麽知道我人族扛不住?”


    它不屑地迴道,“我家老祖說春坊那邊,有些人到時候會作壁上觀,不管咱們這些小妖侵占春坊。”


    李成蹊神色一怔,“老祖,什麽境界的老祖?”


    “當然是大妖老祖。”


    它吞迴自己送出的花瓣,肉疼地迴道,“我送出它,耗費了百年修為,吃迴來隻有十年,虧大了虧大了。”


    李成蹊倒吸一口冷氣,“大妖,這北山地界會有大妖?”


    它歡快地轉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好說話?我們這邊要是沒大妖,早就被貪心不足的人族給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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