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難道不比放了他更容易些?”


    麵對馮琢燦的質疑,李成蹊揉了揉額頭,思量再三。


    “我希望人人都有免於貪婪的覺悟,但我們不能為了讓他們免於貪婪,就把他們變成貪婪的犧牲品。”


    少年頓了頓,目光鑒定。


    “行俠為民,既有良民,也有刁民。”


    馮琢燦笑了笑,沒有迴話,畢竟現在是少年在守關。


    在他的身後,各位武夫按部就班,搬石、鑿石、上路、鋪攤,看起來有條不紊,實際上雜亂無章。


    “藍兄,這路,照咱們這個修法,不如不修。”


    脾氣火爆的武夫將手裏的鐵錘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悶悶不樂。


    可不坐還好,他剛坐下猛地一激靈,一個翻身跳起,直捂著左臀,麵露怒氣。


    “哪個王八犢子,給我這踢的碎石渣?”


    大家你望我我望他,就是沒人說話。


    武夫一怒,就要露出修為。


    藍兄連忙上前壓下,“你是想害死皋都百姓?”


    “哼,敢做不敢當。”


    “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武夫張嘴就要罵,可藍兄搶先罵道,“當時要搶這活最快的是你,現在最先撂挑子不幹的也是你。”


    武夫老臉一紅。


    這時,渾身是火的來者慢慢走近。


    “小老弟,聽說你很狂啊。”


    遠觀無異,近看是肝膽俱裂。


    眼前這夥人哪裏是什麽平民百姓,分明就是一頭頭兇神惡煞的武夫。


    來者趕忙收斂一身火焰,平易近人地堆上笑意。


    “大佬們好,小弟宋飛飛承蒙照顧。”


    暴脾氣的武夫撿起地上的鐵錘,隨手一拋。


    “來來來,砸石頭的活,你來幹。”


    宋飛飛覺得理所當然,伸手去接。


    邊上武夫神色古怪。


    倒是藍兄好心提醒,“運轉真氣……”


    宋飛飛不明所以,伸手一搭,咣當一聲,連人帶錘給砸進大地,激起一片灰塵。


    眾武夫怒罵不休。


    “小老弟,這身子不行,是不是最近沒吃夠奶?”


    宋飛飛笑臉一僵,倒也沒有對他的話動怒,而是抖了抖肩頭,哼哈一聲,想要拎起鐵錘。


    “別白費力氣,這鐵錘是采集深海玄鐵,由九位千錘級鑄造師冶煉而成,若是沒有真氣引動,除非是有搬山之力的妖獸,否則我人族是絕對拿不起來的。”


    宋飛飛恍然大悟,手心火焰湧動,刹那間鐵錘之上的黑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火雲。


    “小老弟,闊以啊,這手氣沒誰。”


    武夫一看鐵錘現出原形,豔羨不已。


    “都是大佬們抬愛。”


    宋飛飛拎起鐵錘,鬆開手心的火焰,隻見鐵錘如落地生根,在他手中是紋絲不動,再無先前的巨力襲來。


    “以前,從來不信神兵擇主,隻當都是各憑本事,今個總算是見識到,上古鑄造師的手段。”


    “迴頭皋都無事,我肯定要去上古遺跡走一遭,說不準也能撈個神兵玩玩。”


    “就你還神兵,神經病還差不多。”


    一時間,哄鬧聲四起。


    “宋飛飛,既然吳少俠肯信你,放你過來,我們也不會難為你,但是醜話說在前頭,若是赴戎機來襲,你倒戈相向,就別怪咱們心狠手辣,率先解決掉你。”


    宋飛飛晃了晃鐵錘,眉飛色舞,“大佬們放心,飛飛都懂。”


    察言觀色,他宋飛飛最懂。


    要不然,他怎麽從少年手下逃生。


    藍兄一撩長衫衣角,“察言觀色,宋飛飛。”


    與此同時,雲海之中。


    “統領,先前那野修壞我大事。”


    黑衣武夫怒氣洶洶,幾番請求出戰。


    “我們既然下了大功夫,準備在這灞陵橋改天換地,就不要急於一時。”


    統領正是那日大殿的黑褬,放眼望去,雲海重重,不知多少武夫藏匿其中。


    “想辦法傳話出去,說我赴戎機願意重金求功,壞皋都一件事,賜封地百裏;壞皋都一件大事,賜百煉兵器九件,賞封地八百裏;斬殺皋都武夫者,提首級來見,破格錄用,最低也是仟夫長。”


    “統領,賞賜封地兵器無傷大雅,可涉及軍職一事,是不是該和將軍知會?”


    黑褬眼簾下垂,嗓音陰冷,“本統領的話,你沒聽清?”


    竊夫連道不敢,當即領命退下。


    其餘竊夫深感畏懼,低頭不語。


    “區區仟夫長又有何用,手中無兵無士,難道還能危及我等地位?”


    眾竊夫幡然醒悟,齊齊低首,口頌統領高招。


    “當務之急,不是打殺幾人,而是打散皋都人心,否則我赴戎機以蠻力鎮殺過後,用什麽來管轄百姓?”


    黑褬統領坐在雲上,伸手一抓,白雲為壺,清風作酒,抬手倒入口中,沁人心脾。


    “我們赴戎機不是要亂這世道,是要重整世道,好讓百姓居安思危,知道封俠做不了的事,咱們赴戎機來做。”


    “他相映紅想修路,可以,盡管修,但是人心難測,刑徒遺民遊手好閑,總有些不讓他修的,到時候看看他怎麽處置。”


    “統領,真是妙計,妙不可言。”


    有竊夫心靈手巧,為統領牽引清風,匯聚雨露。


    黑褬會心一笑,伸手一引清風入壺。


    “等到他堂堂紅宣俠管不住,我赴戎機光明正大地登場,代天行事,將刑徒遺民一網打盡,既能保全他皋都的俠義,也能清理皋都的不良風氣,豈不美哉?”


    “美,絕美,絕對美,美不勝收。”


    黑褬看了眼底下竊夫,“去,替我跑趟皋都,將我的話傳出去,誰能紅宣俠有違俠義,我赴戎機願意奉為座上賓,三親六族永為赴戎機英戎殿榜上有名者。”


    涉及英戎殿,眾武夫氣息微浮,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


    “統領,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給那些刑徒遺民之後?”


    但凡遠赴龍陽洲的武夫皆出身不凡,都是英戎殿榜上有名之人。


    饒是如此,他們也不會就此滿足,而是想要更多更高的位置,留待親眷。


    這話一出,先前有所猶豫的竊夫紛紛出聲。


    “統領,這活我來。”


    “統領,我願立下軍令狀,辦不成此事,提頭來見。”


    “統領,請讓我去,若是此事不成,願摘下戰功,退出英戎殿。”


    七嘴八舌,你爭我搶,毫無顧忌。


    黑褬拍了拍身後的竊夫,他當即心領神會,縱身落入大地。


    接著,黑褬起身,捏碎手中的雲壺,撒落一地的清風刀影。


    “人心不足蛇吞象,諸位已是我赴戎機的英靈,何必成為天下貪婪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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