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你現在知道逞一時口快有多麻煩了不?”李成蹊送別餘家四人,和畫阿酒一路向群山深處,沿途不忘小心行事。


    本該是局中人的畫阿酒扭著腰,哼著歌,開心地迴道,“方隅,你看這山清水秀,和咱們故鄉頗有相似之處。”


    曾經丈量故鄉山河的李成蹊由衷地自豪道,“看似大同小異,實則大不相同。”


    畫阿酒一笑,“你是跟在錢老爺子後麵學來的說法吧。”


    李成蹊眼神悠遠,忽然想起那時的經曆,“現在想來,兒時的一小步也比如今的一千步還讓人覺得勞心勞力。”


    嗖!


    就在少年有感而發之時,一道利箭劃破長空,精準地射在他的肩頭,擦出一絲火花。


    百米外,一行九人虎視眈眈。


    “不可能,我的箭例無虛發,怎麽可能會偏了一些方向?”站在最前方的弓箭手眼神一緊,趕忙退後。


    “我們的箭頭尋常來說,百米必然貫穿泥胎身的體魄。可是照如今的形勢看來,這小子絕對不隻泥胎身。”弓箭手一退後,始終站在最前方的男人沉聲講道。


    “大哥的意思是,這小子是磐石體魄,而且修為在第四關左右?”在他身後,身形壯碩的男人沉聲接道。


    “是或不是,我去試試就知。”最前方的男人一步跨出,百米的距離一晃而過,瞬間來到李成蹊的邊上,氣息暴漲,悍然一拳壓下。


    李成蹊一拉畫阿酒,激退百步之外,氣息平穩,輕聲問道,“一箭之仇,就此作罷,如何?”


    男人陰冷一笑,沉聲拒絕道,“我縉雲六賊之首曲歲山特來請教一二。”


    李成蹊神色平靜,將畫阿酒往後一推,上前一步道,“你是想一行人單挑我一人,還是想讓我一人單挑你一夥人?”


    曲歲山聞言,放聲大笑,“好小子,死到臨頭,還敢調侃我。”


    說話之際,他再次一步邁出,氣機遞出,如滾滾巨浪,洶湧撲下。


    李成蹊身形站定,一抖長衣,氣機一振,如定海神針,巍然不動。


    僵持十息,曲歲山氣息平穩,仍是一力傾瀉,猶有餘力,見他不動聲色,忍不住問道,“好小子,你是竊夫要的畫阿酒,還是旁人?”


    “有何不同?”李成蹊反問道。


    “若是閑雜人等,我曲歲山願意與你結拜兄弟,在這縉雲山脈保管無人敢欺負你。”曲歲山一邊說著,一邊催動真氣,卷氣灰塵,傾軋而下,絲毫不見手下留情。


    李成蹊拂袖一揮,超然脫身,與他迴道,“曲當家,你這賊做的真不咋樣,比我見過夏津的遊俠莊在宥差了好幾倍。”


    曲歲山見他輕而易舉地逃脫,心中震驚,但他到底久經戰場,臉上裝作若無其事,“夏津,可是辭去安如山師位,毅然返鄉的夢錦旭夢宣俠所鎮之地?”


    李成蹊笑而不語。


    曲歲山抱拳舉過右肩,“夢宣俠文武雙全,是我墨陽郡罕見之高才,可惜卻被新野縣所牽累,白白惹了一身不是。”


    李成蹊依舊笑而不語,同時不斷變換身影,拉開與九人的距離,迫於無奈,才開口笑道,“曲當家,有話好好說,何必遮遮掩掩,對我私下設局?”


    “大哥,餘家四蠢貨打草驚蛇,讓他對列陣之勢似乎有所防備。”壯碩武者見始終難以列陣,越發不滿,索性原地不動,悶聲吼道。


    曲歲山雙手環胸,嘩地一聲欺近李成蹊,右手朝他頭頂一繞,一縷真氣如水蛇搖擺,哇地一口咬向他的肩頭。


    李成蹊早有所料,側身一躲,出聲嘲諷道,“曲當家,都是走江湖的,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可好?”


    曲歲山被他譏諷,也不惱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我這招【池影閃金蛇】可從未失手過。”


    話音未落,自認躲過的李成蹊猛地一驚,肩頭分明毫無跡象,被忽然傳來一陣刺痛,連忙晃身跳遠。


    “走?中了我的蛇影決,你就乖乖等死吧。”曲歲山森然一笑,雙手掐出奇怪的手勢,一身真氣瘋狂湧動,如同驚濤駭浪般向四麵八方席卷而去。


    與他同行的夥伴見狀,都不敢逗留,一個比一個逃的飛快,遠遠地拉開百丈之遙。


    那壯碩武者跑的最快,站定身形後,大聲埋怨道,“大哥,你開蛇影決前,能不能先通知一聲?”


    曲歲山一舔唇角,笑容陰森,“小崽子,我這蛇影決是陰氣功法,一旦中了我的招,任你是中三關何等境界,都得乖乖束手就擒。”


    李成蹊被這一股真氣衝入體內,一瞬間覺得陰冷刺骨,體內真氣不由自主地呈現凝滯之勢,身子噗通一聲砸在地麵。


    曲歲山見狀,自信一笑,眨眼間來到他的邊上,蹲下身子,抬起他的下巴,“小崽子,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轍?”


    “一枚泥胎丸,值得你對我大打出手?”李成蹊強撐著精神問道。


    “值得,我是踏入了中三關,但我的兄弟們還在下三關苦苦徘徊,假如有了這枚泥胎丸,保不準就有兄弟一舉躋身。”


    “雖然在小鎮上聽過縉雲六賊,但是我覺得你們也是些走投無路的可憐人,那些所謂財帛動人心的齷齪謠言未必真的是你們做的。”李成蹊苦笑道。


    曲歲山神色一怔,又瞬息堅定不移,“小崽子,你不是第一個和我這麽說話的人,但是你絕對是第一個有誠意的。”


    曲歲山從少年的眼中看不到麵對死亡的畏懼,有的隻是對某些事情的失望。


    “有些事確實不是我縉雲六賊做的,這縉雲山脈橫跨兩郡,總得有些背黑鍋的人站出來,而且這些人還都得修為不弱。”


    曲歲山鬆開少年,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倒沒有什麽惡意,低聲說道,“我們六賊背後各有其站著的勢力,畢竟在這個俠義無雙的時代,除了山海之地,再無惡人當道。”


    “狡兔死,走狗烹,你們為他們服務,終究還是得賠上性命的。”李成蹊歎惋道。


    曲歲山低聲怪笑,“死?如果不能成為封俠,死又算得了什麽?”


    “若是尋常武者,堂堂寧武關,放眼何處縣城,不能成為一縣顯俠?”


    “不封俠,死又何妨?”


    李成蹊失聲否決道,“不對,真正的俠不是為了名,而是為了體現更高的價值,體現能身在高處,庇護一方的價值。”


    曲歲山聞聲,慢慢地起身,“小崽子,你走吧。日後要小心其餘四賊,他們可不像我會一時好心放了你。”


    李成蹊喊道,“封不封俠,並不重要,對嗎?重要的是我們自己如何定位,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去對待這個世道。”


    “曲當家,你明明有能力行俠為民,何必助紂為虐,禍害一方山水?”


    曲歲山雙手抱在腦後,一步跳到壯碩武者的邊上,“抱歉了,老弟,這次沒給你拿到泥胎丸。”


    壯碩武者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絲毫的不快,一臉驕傲地迴道,“大哥,你能做了件讓自己高興的事,我開心還來不及。”


    曲歲山笑了笑,招了招手,其餘幾人就立馬集合。


    “走吧,以後畫阿酒的事,我們不摻和。”


    弓箭手一聽,欲言又止。


    壯碩武者哼道,“急什麽急,下次再有好差事,讓你便是。”


    弓箭手聞言,馬上露出笑容,“二哥哪裏話,都是一家人。”


    壯碩武者給了他一拳,跟著曲歲山大步離開。


    畫阿酒一臉茫然地跑到李成蹊的邊上,“他們為什麽突然就放了你?”


    李成蹊掙紮起身,用手搭在他的肩頭,“我想,是曲當家俠義之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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