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成蹊離開安如山,酒葫蘆空空如也,隻好順著左門郎指的方向去往村落。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


    眼前的村宅坐落有序,高樓畫棟不勝枚舉。


    雖然沒有搭建城牆,但是這座村落儼然抵得上城鎮之大,方圓幾裏都是民居。


    李成蹊走進城鎮,興趣使然,與同齡的清瘦少年嬉戲打鬧,偶然得知此處名為高罥鎮。


    “小公子真是學富五車,文采斐然。”李成蹊拱手作揖,見禮答謝。


    少年拍了拍衣襟,傲然迴道,“能在高罥鎮待著的少年無一不是才華橫溢之輩,都在苦等安如山經學小考,希冀有朝一日拜入山門。”


    李成蹊眼冒金光,由衷羨慕道,“小公子威武。”


    少年拍了拍胸膛,一臉得意,輕聲一笑“算你識相,我嫦霖少確實威武。”


    就在這時,一夥少年結伴而來,嚇得圍在這少年邊上的孩子如鳥獸散,瞬間沒了蹤影。


    “嫦霖少,今天你要武鬥,還是要文鬥?”為首少年沉聲問道。


    嫦霖少讓李成蹊往後退一退,自個往前站了一步,“今個小爺我心情好,陳棠慠,你就兩者一起來吧。”


    少年陳棠慠小手一揮,立刻有少年走上台前,“嫦霖少,今個換我來拳問與你。”


    嫦霖少怡然不懼,上前擺起手勢,笑道,“來啊,老弟。”


    他身前少年氣機一轉,瞬間跨出一步,一拳遞向他的腹部。


    再看嫦霖少依舊毫無氣息,直愣愣地杵在那裏。


    砰!


    一聲脆響,嫦霖少神色詫異,怔怔望著眼前的少年。


    “你怎麽就和他動起手?”


    李成蹊迴頭,咧嘴一笑,“文鬥這事我不擅長,但是武鬥這事,我敢說……”


    他轉過頭,猖狂一笑,“我敢說,在座的諸位都不是我對手。”


    “南寸潼,不要留手。”陳棠慠冷哼一聲。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放過這孩子。”少年被他攔住拳頭,憤然一怒,提高幾分氣息,再度近身遞拳。


    李成蹊摟著嫦霖少退出十米外,輕飄飄地躲開他這一拳,再轉身落入眾少年中,一手搭在陳棠慠的肩頭,“陳公子,您的功夫也不怎樣?”


    陳棠慠先是大吃一驚,再是勃然大怒,慌亂運轉真氣,迴身一拳遞出。


    李成蹊慢悠悠地躲開,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若是陳公子想要學些防身術,在下願意賜教一二。”


    陳棠慠臉色震怒,“小崽子,你是找死。”


    與此同時,他氣息急劇提升,直達遞炤關巔峰,奮力這麽一抖,想要掙脫。


    這時,他身旁少年也一個個露出修為,圍攻而來。


    李成蹊輕笑不已,一手拽著陳棠慠上竄下跳,一手打在別人的肩頭,來去自如。


    當後知後覺的南寸潼意識到李成蹊的厲害,忙出聲提醒陳棠慠,“陳老大,這小子和咱們不是一個境界,他在以境界欺負咱們。”


    其實不用他提醒,陳棠慠都有所察覺,但是此時自己被他牢牢抓在手中,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過,出聲懇求他,又得丟失顏麵。


    飯最後,陳棠慠憤憤不平地拋了句,“我不服,你以大欺小。”


    李成蹊嗯了個四聲,隨手拋走他,“以後別來找嫦公子武鬥,要不然下次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陳棠慠臉色漲紅,羞怒難平,“你問問霖少,我們文鬥是君子之交。”


    嫦霖少卻迴道,“武鬥這事,我可從來不想答應,是你們逼著我。”


    陳棠慠麵色羞紅,強撐著臉麵迴道,“我也是一片好意,幫你強身健體。”


    嫦霖少不置可否,“來吧,今個要怎麽文鬥?”


    陳棠慠由羞怒馬上轉為張揚,“今個不玩成語接龍,咱們來玩詩句中帶某字的。”


    嫦霖少眼睛一眯,“誰來選字?”


    陳棠慠捏了捏下巴,看了眼李成蹊黝黑的臉頰,“瞧著他相貌平平,膚色發黑,就以墨字,如何?”


    嫦霖少一聽,“陳棠慠,你是想接下來的四周玩遍紙墨筆硯?”


    陳棠慠迴道,“嫦霖少,你就說你敢不敢。”


    “敢,有何不敢,我來開頭。”嫦霖少傲然應允,“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陳棠慠眼神一定,可不是俄頃風定雲墨色?


    當即不甘示弱,指了指自己與眾少年,自信滿滿地迴道,“霜雪皎素絲,何意墜墨池。”


    嫦霖少眼神一挑,好小子自比霜雪皎素絲,把我兩比墨池,心頭一轉,馬上迴道,“作墨本誰氏,研摩有強弱。”


    陳棠慠聞聲一哼,想了好一會兒才接道,“博時不費杖頭錢,遂入餘家掌文墨。”


    李成蹊見他倆鬥得有來有往,暗中牢記於心,眼神瞥見南寸潼悄然離去,神色鬼鬼祟祟,於是暗中追了上去。


    一路尾隨其後,少年渾然不覺身後有人。


    臨近一處書齋,少年正了正衣襟,慢步入內。


    李成蹊再想跟上去,卻被看守書齋的護衛攔住,“稚子與頑童不可入內。”


    “為什麽他可以進,而我不行?”


    “人家是我高罥鎮小公子,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和他相提並論?”護衛理直氣壯地迴道。


    李成蹊哦了聲,轉身退到一處街角。


    南寸潼進入書齋之時,聽聞門口動靜也沒在意,畢竟每日都有些類似嫦霖少的落魄少年想要來此。


    他徑直去往書齋二樓,果真在裏麵找到了想見到的人,毫不猶豫地低聲說道,“陳二哥,棠慠在外被人羞辱,我等不敵那賊子,還望二哥出麵,替我們扳迴這一局。”


    被稱為陳二哥的人年歲大概十五、六,高庭膚白,一身白衣,捧著書卷正沉浸其中。


    聽聞他的聲音,慢慢地將書卷放迴原處,轉過身來,直視他的眼睛,“我先前就和你們說過,與其欺負落魄少年,不如發憤圖強,多讀些書,也好早日登山。”


    南寸潼顫顫兢兢,“我等不曾欺負旁人,隻是和嫦霖少切磋文學。”


    陳二哥眼神一亮,“我弟真的在和嫦霖少切磋?”


    “寸潼怎敢欺騙二哥,我等真的在和嫦霖少切磋,滿城都可以作證。”


    陳二哥這才臉色一沉,問道,“既然是切磋經學,好端端地怎麽會和人起衝突?據我所知,嫦霖少為人有俠氣,好以俠士自居,雖出身不佳,但其為人極好,絕不會無緣無故生出禍端。”


    南寸潼小聲迴道,“是憑空冒出個少年,二話不說就把我們所有人給打了一頓,尤其是棠慠的手腕,都被那人捏紅一片。”


    陳二哥聞言,臉色微怒,“我那愚弟千金之軀,怎麽能輕易損傷?你們這群酒囊飯袋,又是如何保護我弟?”


    南寸潼見他動怒,顫抖不已,“二哥,那出手少年修為頗高,我們打不過他。”


    陳二哥怒意上湧,“我弟是遞炤巔峰,尋常少年近不得身,能將我弟手腕捏紅,修為最少也得是居庸中期。”


    南寸潼小心說道,“二哥,不僅如此,那少年身法極為詭異。我們十幾個人圍著他打,半天都碰不著衣角,而且當時他還拽著棠慠滿天飛。”


    陳二哥眼神一驚,反問道,“你所言屬實?”


    “若是寸潼有瞞二哥,就叫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陳二哥厲聲哼道,“沒事,別發這些毒誓,我信你的話就是。”


    “二哥,如今棠慠還在牽製他倆,咱們快些去吧。”


    陳二哥臉色一變,“去?去哪裏?去幹嘛?”


    南寸潼理所當然地迴道,“去找棠慠,替他出了口惡氣,順便好好教訓那個欺負我們的少年。”


    陳二哥又恢複平靜,拿起書卷,笑著說道,“你們的事,我從來都不摻和,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那蠢弟弟從來都不會向我求救,更別說是要我幫他找迴場子。”


    “二哥,可他欺負的是陳家人。”


    “我們陳家人在高罥鎮從來不是靠武力揚名,而是靠的我們家一代代的學問。”陳二哥迴道,“我們陳家是想將高罥鎮納入安如山的版圖,成為公認的一鎮之地,而不是不為墨陽郡所認可的無主之地,被人戲稱為落魄學子的聚居地。”


    “寸潼,你知不知道,在安如山地界外,還有更加廣袤無垠的山河,也有比咱們高罥鎮更小的村落,且在那裏坐落著一位位其名不顯的封俠。”


    一提到封俠,南寸潼也是滿眼精光,“二哥,你說安如山外麵真的有那麽多封俠?”


    “行俠仗義,快意恩仇?”


    陳二哥捧著書卷如癡如醉,笑著迴道,“快哉乘風長歌行,壯懷逸興逍遙遊,世間封俠大抵偏安一隅,快意恩仇估計是不可能,但是書中提及的豪俠、遊俠甚至我墨學書生出門在外懸掛腰間的墨俠令都是無拘無束的。”


    陳二哥說到這,眼中神采飛揚,“有朝一日,我拜入山門,定要遠遊他方,做個逍遙俠。”


    “與山不平處,拔劍;與江通天處,乘舟;與海天相連處,駕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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