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夫長,你若不肯打開城門迎我入城,某家就不客氣,笑納這區區薄命。”翔拾夫長高聲笑道。


    佰夫長臉色如常,笑顏以對,“無膽竊夫,隻管聽好,你傷一人性命,我就傷你百人性命,大不了他日以命換命,慰籍我桃城英雄在天之靈。”


    “佰夫長若是高興,隻管屠殺我赴戎機竊夫,能殺一人是一人,某家絕不阻攔,甚至雙手逢迎。”翔拾夫長用力一擰,高高拋起。


    看著眼前滾落的東西,佰夫長心如刀絞,都是我桃城大好兒郎。


    “小公子,你去喊上兩嗓子,說不定我一高興,還能放你一條生路。”翔拾夫長一臉真誠地勸道。


    這人朝他臉上呸一聲,沉聲哼道,“宵小鼠輩,我寧願枉死,也不會為你所用。”


    說罷,他就閉上雙眼。


    不是他不想自盡,實在是竊夫廢除他的修為,不給他任何自裁的機會。


    在竊夫的兩位拾夫長麵前,他們這群出城武者都毫無幸免,一一被擒。


    翔拾夫長感其赤城,滿臉激動地拍了拍手,不覺間熱淚盈眶,“好一個赤膽忠心,行俠為民,竟然叫你這大好兒郎不惜犧牲性命,也要保全桃城。”


    話音剛落,翔拾夫長又是一擰,用力拋上去,滿懷歉意地叫道,“抱歉,請寬恕某家一時激動沒忍住。”


    佰夫長臉色黯然,嗬令巡城郎費心帶走,“所有人嚴加看管城門,但凡有人敢靠近木閘,一律就地格殺。”


    正在此時,臨近城門的破落客棧,一夥武者正密謀行事。


    “報宇佰夫長,我和巡城郎已打探清楚,確認城外是兩位拾夫長恭候多時。”


    被稱為宇拾夫長的男人蒙著黑鐵麵具,僅僅露出一對眼睛,隻見他拍了拍下顎處,麵皮隱隱鬆動,頗為不悅地哼道,“非要本尊親自出馬?”


    “宇佰夫長,因暗中挑撥巡城郎與野修武者的關係,導致城內武者人心惶惶,所以我等已成功暗中攛掇武者近百人。”


    “不求野修武者殺敵屠城,但求牽製巡城郎大部分精力,如今隻等宇佰夫長力挽狂瀾,率領我等殺出重圍,打開城門。”


    宇佰夫長用手托著下巴,“我是戰略性武者,不該用在衝鋒陷陣的地方。”


    “宇佰夫長,我等明白,正因如此,教頭才特意叮囑,若遇大事,須得請教您。”


    本來猶豫不決的宇佰夫長聞言,沉聲反問道,“教頭知曉我在桃城?”


    “教頭明言,宇佰夫長哪怕隱姓埋名,忘卻身份,也依舊是我赴戎機佰夫長,絕對不會與你為難。”


    武者停頓片刻,這才慢慢說道,“教頭說,您若是不肯出戰,他也不會怪你。”


    宇佰夫長因真容被鐵麵遮住,看不清臉色,隻看他一手拍在桌麵,氣息平靜地起身,“傳我口諭,所有赴戎機武者齊聚於此,屆時齊心協力硬闖木閘。”


    竊夫欣然領命,一瞬間火速離去。


    宇佰夫長摘下鐵麵,正了正鬆動的麵皮,自言自語,“竊夫流經,寸草不生,我赴戎機於世何益?”


    此時城內,鄭宣俠領著一眾武者登上城頭。


    佰夫長見宣俠親至,驚訝勸道,“宣俠,還請移步迴府。”


    鄭宣俠拍了拍他的肩頭,心境平和地迴道,“我有今日之位,是當年三老與豪紳仁心仁德栽培。”


    佰夫長聞聲,不再勸阻,沉聲應道,“宣俠,此身不足貴,願與您共進退。”


    “引領望江遙滴酒,白蘋風起水生文。


    棖棖山響答琵琶,酒濕青莎肉飼鴉。”鄭睿慶輕笑一聲,“我鄭睿慶坐鎮桃城,百年安穩,於今日辭去宣俠之位,還望眾位巡城郎共同見證。”


    佰夫長淚如雨下,拱手抱拳,舉拳過頂,“我司漁山辭去佰夫長之位,還望眾位巡城郎共同見證。”


    “我王蓪草辭去巡城郎之位,還望眾位巡城郎共同見證。”離他最近的喋喋不休巡城郎不假思索地出聲應和。


    ……


    一時間,城頭唿聲一片,響徹桃城。


    “唐老,睿慶他……”某座私宅中,有人對最先攔住的長者不合禮儀地聲淚俱下。


    三老之一的唐老臉色黯然,“是老朽害死了這孩子。”


    但是這股黯然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唐老肅容傳話,“從此時起,桃城暫由三老坐鎮,你速速派人去往王老和司老兩家,請求二老前往宣俠府邸。”


    “老奴領命。”這人頭也不迴,迅速吩咐下去。


    遠在城外的李成蹊聞聽城頭的唿聲,不由得響起塗中鄉那一幕,那時與此時何等相似,皆為百姓舍棄一生所求。


    “耿昭俠,抬頭看看你的宣俠,行俠為民,絕不是舍小保大。”李成蹊緩緩鬆手,“鄭宣俠已下定決心出城,你且耐心等會。”


    “該死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少年郎的這句話殺心極重,那股透體而生的狠戾氣息叫人瑟瑟發抖。


    撐過了最初的心性煎熬,耿宇飛的心神變得越發堅定,“若不是心係幾人,鄭宣俠怎會親身赴險,置我桃城百姓於不顧?”


    李成蹊心中一寒,無心勸他,隻是說了句,“憑你如今的修為,充其量攔住最邊緣的竊夫,緊隨翔拾夫長而來的竊夫一概不可力敵。”


    耿宇飛心領神會,神色堅毅,“我在居庸關駐足許久,若不能今朝躋身臨閭關,何惜此身。”


    “武道修行,步步為營,你如今心性不穩,不宜破境。”李成蹊到底是不忍他走錯路,沉聲勸道。


    “不置死地,不知所求,我耿宇飛桃城昭俠,一生所執,雖死無憾。”


    李成蹊默然。


    就在此時,城頭武者如雨落人間,紛紛跳下。


    為首者赫然是桃城宣俠鄭睿慶,在他左右各有臨閭關武者。


    加上佰夫長,總計四位臨閭關武者。


    三老和餘拾夫長四位臨閭關武者尚在城內。


    “竊夫,放開他們,我饒你們不死。”鄭宣俠冷聲哼道。


    路、翔兩位拾夫長察覺到他的氣機波動,第一時間撐開修為,齊齊揮手讓身後同伴瘋狂後退。


    遞炤關追求三步之內,拳腳無敵。


    居庸關追求三尺之內,近身無敵。


    臨閭關則是三丈之內,人畜無害。


    之所以無害,是因為一旦近身三丈,就會被籠罩在對方的攻擊範圍內。


    “鄭宣俠,你未免太瞧不起我赴戎機。”翔拾夫長與路拾夫長對視一眼,率先跨進他的三丈之內,氣機微微溢出,如臨大敵。


    鄭宣俠氣機外露,沉聲一哼,氣息暴漲,猛然逼退他,“放開他們,我饒你們不死。”


    翔拾夫長被其逼退,就地吐血,嘴角勾笑,滿懷詭異,“路兄,此人隻怕已是半步中三關,憑咱倆鐵定殺不了他。”


    路拾夫長臉色一沉,他的修為比自己更高,這番話無異於一槌定音,宣告本次行動失敗,而且極有可能是兩人都要被留下,“若是我們解開秘法,也不能殺了他?”


    “路兄,可能是我說法有誤,我的意思是咱倆解開秘法,充其量牽製他一會兒,就是束手待斃。”翔拾夫長見他走來,尚未出手,僅憑氣機碰撞,已節節敗退,心生惶恐。


    “這不可能,明明我們去年就開始在他食物中下毒,他的修為不可能這麽強。”


    翔拾夫長聞聽這話,臉色慘然,“隻怕這位宣俠比我想的更可怕。”


    “最後給你們次機會,放開他們,我讓你倆單獨離開。”鄭宣俠沉聲哼道。


    路拾夫長有所意動。


    翔拾夫長大袖一揮,其麾下竊夫殺心頓起,當場擊斃五人。


    此時,僅僅剩下被竊夫折磨最慘的武者,生不如死。


    “翔兄,你這是……”路拾夫長見狀,喉結微動。


    “左右都是個死,你覺得有必要掙紮?”翔拾夫長灑脫一笑,“拚著命,打傷他,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路拾夫長不知城內有宇佰夫長坐鎮,但他知道,而且非常清楚那人迫於無奈,絕對會在城內大開殺戒。


    隻要撐到他大殺四方,鄭宣俠自然會轉身迴城。


    “我已答應放你們走,絕對不會出爾反爾。”鄭宣俠望著神情焦急的路拾夫長,沉聲迴道,“若是你肯救下此人,我願將你收入我桃城,替你改換門庭。”


    “宣俠不可,竊夫作惡多端,絕對不能放過他們。”王蓪草痛心疾首地勸阻。


    佰夫長司漁山拍了拍他的肩頭,“這位路拾夫長和那位翔拾夫長不一樣,尚可挽救一二。”


    本就心生猶豫的路拾夫長聞言,果真上前護住奄奄一息的桃城武者。


    “路兄,背叛赴戎機,背叛我宗教義,這個罪名可不輕,你不會以為他區區宣俠真能了無聲息地藏起你吧。”翔拾夫長臉色一變。


    “能與不能,試過就知。”鄭宣俠趁機說來,“路拾夫長,我鄭睿慶坐鎮桃城,威名在外,你大可先來試試我的水平,再做抉擇。”


    路拾夫長也不含糊,對他迴道,“鄭宣俠,我這四位屬下,也無太大殺孽在身,還望能一並手下。”


    鄭宣俠縱觀四人麵相,果斷應允。


    “你們四人先護住他,我去試試深淺。”路拾夫長氣機一露,還不忘對翔拾夫長哼道,“你若趁機動手,我不介意臨死前先把你幹掉。”


    “不敢不敢,路兄盡管動手。”翔拾夫長一臉笑意,看不出絲毫怯懦。


    下一刻,兩道氣機碰撞,轟然聲響,塵土飛揚。


    接下來,場中餘波蕩漾,眾觀戰武者不勝其擾,紛紛抽身退後。


    反應稍慢的巡城郎不慎被擊中,張口噴血,頹然倒地。


    好在司漁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此人,將他拋出十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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