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雲慘淡,北風怒號。


    河水沿岸,三位少年埋頭狂奔,在他們身後是緊追不舍的蒙麵武者。


    “成蹊,你的傷口再不加以治療,隻怕要不了他們殺了你,你就得血流而亡。”董必德神色肅穆地說道。


    李成蹊側首望了眼河水,又向前眺望了片刻,這才冷靜地迴道,“隻要能撐到桃花林,一切皆有可為。”


    嗖!


    話音未落,李成蹊身後一支利箭飛來,嚇得他趕忙騰身一跳,反手砸向另一支利箭,等他落地後,再次說道,“我不信他們的箭矢還能有違常理,是無窮無盡的。正常一袋箭囊最多十支箭,先前零零散散出了七箭,還剩下三支箭。方才我又瞥了一眼,發現這箭出自赴戎機,想來價格不菲,所以這夥人最多也就一袋箭囊。”


    董必德對赴戎機頗有了解,點頭應是,“赴戎機的箭囊十金為計,尋常武者絕對拿不出。後麵這夥人窮追不舍,除了放箭再無其他法子,想來不會是大家出身,估計是臨時湊合的團夥。”


    李成蹊眼神低迷,眺望清溪村的方向若有所思道,“這夥人解決掉,還會有另一夥人,我現在隻求鄭姨平安無事。”


    元舒英悶聲安慰道,“放心吧,根老已讓封宣俠前往清溪村。”


    李成蹊不知為何,仍然覺得心頭躁動不安,悶聲悶氣道,“希望如此吧。”


    根老說過,清溪村的劫難是不可避免的,死亡的到來是大勢所趨。


    至於根老為什麽不肯出手,李成蹊沒有追問,更不敢追問。


    根老行事,向來有理有據,明明白白。


    “百裏湖方雄飛在此,惡徒止步。”


    突然,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怒吼,隻見手持渾鐵盤花棍的少年孤身攔路。


    董必德神色一正,立馬要去迎戰。李成蹊眼神一挑,上前問道,“敢問少俠可是蓋青荷的朋友?”


    方雄飛神色凜然,握緊手中盤花棍,高聲迴道,“雄飛正是蓋青荷的朋友,特隨蓋兄吩咐前來此處。”


    李成蹊笑容拂麵,“我也是蓋青荷的朋友。”


    方雄飛一腳踢起棍頭,直指李成蹊,正聲問道,“你是何人?”


    “洞溪裏昭俠李成蹊。”


    方雄飛有所意動,濃眉一挑,再次問道,“有何憑證?”


    “無以為憑。”


    神色嚴肅的方雄飛忽然爽朗一笑,“多有冒犯之處,還望李昭俠海涵。”


    李成蹊一臉茫然,連董必德都猜不透其中緣由。


    方雄飛走近三人,隨手拋出蓋青荷的信物給李成蹊,“若是見著相仿少年,可憑此物辨明真身。”


    李成蹊接過信物,卻是塊普通的木板,隻不過正麵刻有【蓋世青荷】,背麵刻有【犬馬成蹊】,不由得灑然一笑,拱手抱拳道,“成蹊在此謝過方少俠。”


    方雄飛坦然受之,手指清溪村的方向,“此去一路所遇少年,多是蓋兄朋友,隻管遞出信物。”


    方雄飛說完,神色陡然陰沉,“若是遇著不識相的攔路虎,隻管高聲唿喊,我等定當為你開道。”


    李成蹊神色激動,抱拳告謝,“青荷之恩,我李成蹊萬死難保。”


    方雄飛神采飛揚道,“你等先行,我隨後就到。”


    元舒英氣沉丹田,沉聲喝道,“方雄飛,可敢一戰?”


    方雄飛會心一笑,昂首笑道,“固所願也!”


    說罷,元舒英上前一步,拳遞一步。


    方雄飛洞開遞炤,一拳迎上,半步不退。


    元舒英嗬氣成雷,再度問道,“方雄飛,可敢全力以赴?”


    方雄飛神情放縱,將渾鐵棍頭一杵,放開一身的氣勁,盡數凝聚外單臂,“隻管來戰。”


    元舒英這才一步跨出,拳撼前方。


    董必德眼神一緊,這一拳分明是他第八拳的拳架。


    下一刻,拳架相碰,方雄飛倒退半步,但其氣機仍如日中天。


    “李成蹊,我方雄飛可有資格為你斷後?”他昂首問道。


    李成蹊抱拳迴道,“山高水遠,江湖再見。”


    方雄飛抱拳笑道,“山高水遠,江湖再見。”


    說完,李成蹊就越過河水,跳到對岸,一路奔向清溪村。


    他前腳離開,方雄飛立馬臉色一拉,張口噴出滿地的鮮血,罵罵咧咧道,“我幹你個蓋青荷,不是說元舒英最多是居庸之力?”


    也在這時,方雄飛一吐為快,提棍越過河岸,一棍攔住隨後現身的五人,“若想追趕,留下一人再說。”


    “事後分成,我要加一份。”當即有人主動站出,沉聲說道。


    其餘四人眼神交接,“沒問題。”


    這人欣喜若狂,一晃手中長劍,語氣鄙夷,“小崽子,真以為遞炤關就能自保無虞?”


    方雄飛握緊盤花棍,側身讓其餘四人先行一步,然後才對這人譏諷道,“行不行,試過才知道。”


    這人氣機陡然攀升,瞬間達到半步居庸的氣息,手中長劍一抖,劍光浮現。


    方雄飛幾近本能,立棍在臂,恰好擋住一劍掃來。


    “好小子,居然真讓你勉強摸到半步居庸的門檻,可惜你的體魄不足,要不然這一棍怎麽也得紋絲不動。”


    原來方雄飛攔住了這一劍,可劍鋒傳來的力量直震的他臂骨顫抖,連帶著棍身也微微晃動。


    “老狗,廢話少說。”


    方雄飛到底是體魄不足,不敢和起硬碰硬,腳尖一踢棍頭,雙手抓緊棍中,提撥舞花,叫劍尖一時間無處落腳。


    這人冷笑一聲,氣力再升,眼神微眯,電光火石之間,一劍陡然刺出。


    鏗鏘!


    劍尖抵在棍身,火光四濺,方雄飛連退三步,隻見他神色一慌,毫不猶豫地腳尖點地,轉身拖棍就逃。


    兩次逼退,這人見狀,嘴角噙笑,腳步一晃,瞬間追上,順勢一劍劈下,同時低聲哼道,“小崽子,現在才知道跑?可惜晚了!!!”


    這劍去勢兇猛,這人更是雙臂隨劍,身影下墜,絕無挪動的可能。


    再看方雄飛轉身似乎已來不及,隻能任憑一劍斬在背部。


    可也正在此時,滿臉驚慌的方雄飛陡然失聲大笑,在劍鋒沾著後背衣裳那一刻,猛地暴漲一身氣機,驟然原地停下,身影向前一趴,單手撐地,與此同時,另一手抓緊棍頭,奮然甩棍迴掃。


    劍鋒下落未近後背,這一棍已攔腰抽中,將這人連人帶劍擊退,而隨著腹部的劇痛傳來,這人張口一噴就是滿地的血色,氣機更瞬間被這一棍打亂。


    “老狗,再吃我一棍。”


    方雄飛一擊得手,急忙單手撐地而起,緊握棍頭又是一棍遞出,直擊身影尚未停穩的武者。


    武者哪裏還敢反擊,連忙橫劍在胸,擋住棍頭,同時雙腳死死抵住地麵,原地踩陷地麵,愣是半步不退。


    方雄飛一棍不中,立馬抽身丈遠,眼神警惕,小心橫棍在手,氣喘籲籲。


    這人見此,心中大定,一抹嘴角的血跡,眼神冰冷,語氣陰森地笑道,“小崽子,氣力差不多耗盡了吧。”


    方雄飛將盤花棍往地麵一搗,挺直腰杆,理所當然地迴道,“我能謊騙你第一迴,難道就不能騙你第二迴?”


    這人頓時猶豫不決,停下腳步,不敢往前。


    “老狗,我看你一把年紀都活到了狗身上吧,要不然怎麽會在我手上吃虧?”


    這人眼神冰冷,麵對他的嘲諷漸漸冷靜,暗暗平息體內的氣血,一時半會兒肯定難以洞開半步居庸,居高臨下地叫道,“小崽子,報上名來,我從不殺無名之輩。”


    方雄飛提了提盤花棍,語氣輕蔑道,“你這老狗不配知曉本俠的名號。”


    這人被他左一口老狗,右一口老狗,也不惱怒,反而低聲下氣道,“少俠,你殺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怎樣?”


    方雄飛將頭貼在盤花棍,一臉認真地迴道,“我的盤花棍告訴我,不殺老狗,誓不罷休!”


    話音剛落地,方雄飛立馬提棍擋在左側,一臉笑意地望著這人,“老狗,在我麵前賣弄心機,也不怕笑掉大牙?”


    原來,這人看似與方雄飛言語示弱,實則暗中運氣,更在他出口言語,換氣鬆懈的一刹那,猛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與速度,起手一劍橫掃,大有辟易無畏的意思。


    可惜,他心機算盡,卻抵不過方雄飛的本能赤子之心,近乎下意識地感覺到殺機湧動,瞬間拚盡全力攔住這一劍。


    等劍鋒撞擊在棍身,方雄飛亦是孤掌難鳴,立刻被劍鋒傳來的巨力撞退,好在他的體魄恢複些許,腰間下弓,左腳連忙向後一跺,穩住身影,右腳更原地前彎,口中大吼一聲【元化分功】。


    下一刻,隻見得棍身氣旋纏繞,宛若人體般氣機鼓蕩,震響連連,再見方雄飛赫然起身,縱身一躍,如惡狼咆哮一聲吼,再化作天外來客,一棍直劈向敵人。


    這人先前腹部被傷,氣機運轉不暢,方才一劍不中,正在氣機交換之際,眼前鐵棍來襲,忙要抽身後退,可那棍來勢兇猛,勢要奪命,哪裏容他逃離,在電光火石之際已劈頭砸下。


    這人退閃不及,鐵棍擦著胸口,那氣勁激蕩猶如利劍,一沾惹便立即撕裂了他的衣裳,撕開了他的體魄,一片血淋淋。


    這人眼看就要命喪當場,心下一狠,硬是挺身上前,狠狠撞進棍頭,任憑棍上氣勁攪碎胸膛,使盡最後的氣力,麵目猙獰地一劍刺去。


    這時,方雄飛氣機盡失,毫無抵抗之力。


    遠去的李成蹊心生感應,迴頭一望,眼神不自然地流露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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