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四哥,鬼,鬼,鬼來了。”玉五刀抖動著的雙腿完全不聽使喚,手哆哆嗦嗦指著前麵。


    玉四刀和玉五刀在這裏值夜班,他們看到一輛馬車發瘋似的衝過來,差點就要衝到這些還在靜坐的人。他們想上去教訓一下那馬車夫,但從上麵下來了個,下來了個--鬼。


    玉四刀也看到了,他腿腳發軟,那是個鬼,臉上長那麽多角,是牛頭馬麵中的牛頭鬼,“鬼來了,書生們,你們快跑。”玉四刀還是很負責,要書生們逃命。


    “哈哈哈,這些看家狗,沒辦法就使出這種爛招,我們就快要勝利了。”書生中有人高興地說著。


    “就是,黎明快到了,光明就要來到。看國師能撐到什麽時候。”有人附和。


    “沒文化,真可怕。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們這些武夫,成天威之武之,現在你們沒辦法了,就搞這一套來嚇唬大家。我們不怕,我看你們還有什麽把戲,通通使出來。”張守正白天不說話,晚上還是說個不停,要不然,白天一天不說話,他會憋死。他一迴頭...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完了,咳得肺都要咳出來了,抬頭大口唿吸。


    風一吹,長明覺得喉嚨庠得厲害,可能是剛才叫得太大聲了,她才咳完,就發現...


    “啊,瘟神,是瘟神,快跑啊。瘟神來了...”張守正盤著的雙腿就像安了彈簧似的嘣地就跳起來,起來就狂奔。


    眼尖的書生也看到了,鳥獸散,反應慢幾拍的那兩個差點被人踩死。


    “鬼啊,鬼啊!”


    “瘟神啊,瘟神!”


    嚎叫聲不絕於耳。一下子國師府前空空蕩蕩,沒一個人影,除了長明和馭見明。


    “大家,咳咳,我不是...”


    馭見明駕著剛才那輛馬車過來了,“婆婆,上車吧。”


    長明順從地上去。“婆婆,去哪裏。”


    “陽山。”


    到了陽山天也才蒙蒙亮。馭見明停下來說道:“婆婆,您對這裏感情深沉,可別人認為您不是鬼就是瘟神。我答應您,隻要您跟我迴馭獸帝國,我就到了霧散州才動手,我們現在就出發迴國,行不?”


    “不行。馭公子,我不是秋公主的守陵人,也不是殉葬人。我是宮裏的人,不知為什麽到了秋公主的陵墓裏。我一出生就在宮中,金宮就是我的家,我現在想迴家。謝謝你的幫助,還有,我沒那麽老,不要叫我婆婆。”


    “不叫婆婆,那叫阿姨麽,跟我母親同輩,這不行。我母親美麗又溫柔,婆婆您醜陋又暴躁,脾氣跟我婆婆一樣,還是叫婆婆吧。隻是我母親情性懦弱,那樣終歸害了她,婆婆堅韌頑強,這樣好。”


    馭見明迴憶起他的親人,長明跳下來,朝山上飛快走去。馭見明又跟了上來。


    “我說過,我要迴家。”


    馭見明大步走著,走到她前頭去了。“我送送您。婆婆雖然堅韌頑強,但腦子不好使。還不知為什麽到了秋公主的陵墓裏,那就是有人害您。您現在是要從哪個暗道迴去呢,說不定別人早就在那裏埋伏好了,您根本就迴不去。”


    “是因為你沒有家,你迴不去,你迴去,也沒有家,所以你就希望我也迴不去,希望我也沒有家,就等著看我的笑話,是嗎?你這個齷齪的人,離我遠一點!”長明恨恨地說。馭見明停在前頭,長明從他身邊繞過,不再理他,一心朝上走。


    到了,就到了,她終於要迴去了。


    按,她按了,沒用,推,使勁推也沒用。暗道的門開不了,怎麽也開不了。


    馭見明那該死的烏鴉嘴,早就該撕爛他的嘴。從哪個門都迴不去金宮了。她是國王,可誰信呢?她是她,怎麽證明她就是她?她是國王,怎麽證明她就是國王?


    宮裏有國王,她怎麽又能去張揚她是國王呢?她這副樣子,說出去,根本都說不出去,別人都見不得她,隻以為她是鬼,是瘟神!


    家就在麵前,可她迴不去了。


    烈烈悲風,泠泠澗水,啁啁晨鳥,嘭嘭痛心。


    天空像是蒙著一層輕紗,即不明亮,也不黑暗,一切都模模糊糊,她被隔離在那個真真切切的世界之外。她紋絲不動地站著,輕紗如煙似霧,侵入她的體膚,慢慢將她肢解,她感覺到疼痛了,轉過身來,離開。


    人多了,她出去嚇人不好,被別人當成鬼的滋味也不好,還是要盡快離開這裏。她在父母陵外看了看,不敢進去,這樣的她,不想讓他們看到。


    下山來,大神廟附近遊人稀少,不論人多人少,新的一天已經展開,小攤小販將他們的東西都擺了出來。長明買了個帶輕紗的鬥笠,賺錢的人並不在乎客官長什麽樣,給錢就賣。還好心地安慰:“婆婆,風寒了找李醫師看看,三帖藥就好。”


    早上來的那輛馬車還在,馭見明人不在。長明認出了這匹馬,額頭上有一撮棕黑色的毛,形成一個火焰形,她早上下馬車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


    他不在更好,她想叫輛馬車,去哪裏,她還沒想好。要不還是去稀客來,城中她就最熟悉那地方。這裏還沒有馬車,她戴好鬥笠在那裏等,以防萬一,裏麵也買了塊頭巾包裹,隻留眼睛。


    今日這樣的天氣,可能會下雨,來大神廟的人也不會多。她往前走上段路,想著邊走邊等馬車。那邊一座小神廟旁忽地晃過一個胖乎乎的身影,法師大都白白胖胖的,她也不在意。那人手上握著個東西,沒看清楚,可是發出去的東西倒是看清楚了,是箭。


    又是個箭人,圓胖箭人幾乎是長明對辛奴箭人的全部印象,她上次在這裏看到就是他們一樣的箭人。那夥人像是針對她而來,她站在這裏,他是向別人發的,這次不是針對她。


    她也想弄清楚那些人到底是誰請來的,上次來看,很有可能是安親王。


    她往那些小神廟走去。這些小神廟很多是富人出錢修的,原本有法師專門在裏麵為他們一年四季祈福。實際上,哪會真正天天在裏麵祈福,人來了,就做做樣子,沒來,就自求多福。


    她躲進一間小神廟,一進去就聞到久無人居的嗆人灰塵味,將那礙事的鬥笠摘下,踮起腳透過窗戶看向外邊,一雙眼睛正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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