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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宴活潑動人不說,而且更因為今天是上元佳節,所以更加格外映襯今天的時節。一時間春日宴結束了,眾人似乎都還沒有從那樣的氛圍之中走出來。


    隻有淩風第一個反應過來,看向若昀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帶著幾分讚許了,這樣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在驚歎。畢竟他在宮中多年,很少有看見有女子的琴技這樣好,尋常女子也會彈琴,但多數練習琴技的樂趣,不過僅僅是為了能夠打發時光而已,或者在某個場合一鳴驚人,博得君王帶笑看。


    那些女子的琴技其實不謂不精湛,但是就算再怎麽誇獎,終究也不過是技藝精湛而已,但是曲子之中的感情,她們卻未必可以體會。但是若昀不一樣,這一首春日宴寓情於景,想要彈奏的活潑歡快其實並不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在歡快明亮之後,可以讓人們感受到之後的瑟瑟秋風吹落葉。


    因為淩風也是此道高手,自然知道春日宴的活潑與歡快,其實不過是為了可以襯托日後的悲涼罷了。


    這首曲子一唱三歎,讓人迴味無窮。如何在明亮歡愉的春日宴中埋下伏筆,其實是最難的。淩風擊掌讚歎,而阿七和一邊聽琴的月如也忍不住紛紛鼓掌,這倒讓若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將琴小心翼翼擱置在一邊,這才說道:“獻醜了,還請殿下不要責怪小女琴技不好,有辱尊聽才是。”


    “怎麽會?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聽過這樣的琴聲了,所謂相由心生,其實琴又何嚐不是如此?”淩風的確很少有這樣高興的時候,他素來是溫和莊重的人,因為淑妃自幼就教導自己的兒子,喜怒不可以形於色,“隻不過春日宴到底還是顯得悲涼了一些,讓人不禁想起秋日宴與冬日宴,實在是不忍再聽。”


    因為如果是在宮外,肆無忌憚的表達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或許還會得到旁人的讚許,稱讚你率真。但是在大內皇宮,每一點真性情的表露,其實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種謀殺。因為讓別人知道你的愛憎,就像是一條蛇被人拿住了七寸一般。不過現在看來,淩風忽然覺得,自己的母妃一直說,千萬不可以在對手麵前露出絲毫的疲態,因為對方一定會緊咬不放。


    不可以喜歡什麽,自然不能說討厭什麽。然而看著那個女子撫琴的模樣,他似乎覺得,自己的心中微微一動,好像已經有了七寸,而且正被人握在手心裏,一動不動。


    “殿下謬讚了,其實都是十分尋常的曲子罷了。我聽說有一首曲子叫做醉花陰,最是考究人手上的功夫,隻可惜我隻聽說過,卻從來無緣一見琴譜。”若昀倒是十分高興,因為淩風並不純粹是附庸風雅、春夏秋冬這四個曲子看似獨立,實則又是一個完整的曲調。


    他三言兩語便能說出秋日宴與冬日宴的悲涼,可見的確也是愛琴之人。


    “哎,我方才可遠遠就聽見有人彈琴了,怎麽我一來琴聲就停了,難不成是看不起我麽?”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嬌俏的笑聲,原來是韋璿也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涼亭之中有一盞燈籠,但是畢竟光線昏暗並不明顯,她沒有看見此刻還有外人在場,因此嗓門也大。


    一直等走進涼亭之中,韋璿這才嚇了一跳。坐在正中的男子豐神俊朗,而且穿著打扮都十分不俗,更重要的是,韋璿可是認識他的。一見到對方的臉,她立刻嚇了一跳,整個人忙不迭便跪了下去,“奴婢韋璿參見秦王殿下,還請秦王殿下恕罪。奴婢……方才並沒有看見殿下,所以才大聲喧嘩了。”


    淩風倒是不置可否的模樣,隻是示意站在一邊的阿七將人給攙扶起來,畢竟對方也是若昀的朋友,淩風不會無緣無故為難一個弱女子。阿七連忙笑了起來,走向前伸手攙扶了韋璿一把,“姐姐請起吧,我們王爺已經在涼亭裏等了很久了,還和若昀姑娘說了好一會兒話呢,要是怪罪,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若昀對淩風也十分有好感,此刻也連忙說道:“不錯,姐姐不必擔心,秦王殿下是離開酒宴,所以才到這兒來的。我們姐妹聚會,不就是圖個熱鬧麽,既然殿下也在,雖然尊卑有別,但今日是中秋佳節,要是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人多,似乎更熱鬧一些?”


    韋璿實在是嚇了一跳,幾乎都以為對方是不是瘋魔了。畢竟入宮這麽久以來,若昀始終都是十分理智的一個人,今日怎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尊卑有別,並不會因為今日是中秋佳節就網開一麵。主子就是主子,仆人就是仆人根本不會有半點改變,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可不是尋常人,而是當今的秦王殿下啊!


    莫非,當真是瘋魔了?


    然而任憑韋璿此刻再怎麽心急如焚,到底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說出來,隻好勉強笑了笑,“既然殿下肯賞光,自然是再好沒有,隻不過我們這裏都是些粗茶淡飯,還請殿下不要嫌棄才是。”


    其實淩風根本就不在乎所謂的菜色究竟如何,因為他吃過太多的山珍海味,更別說此刻還在舉行的家宴了。多少珍饈美味源源不斷的送上來,但是吃起來,其實不過讓人覺得味同嚼蠟。


    他伸手挾了一筷子的青菜方才嘴中,味道雖然清淡,然而卻是他從來不曾吃過的家常菜的味道。


    若昀自然算不上什麽大廚,更無法和禦膳房的師父相比。但是做菜其實一樣講究新意,雖然菜色不見得多麽珍貴,卻勝在一雙巧手。


    而這一桌子菜中,最引人注目的,卻還是若昀親自釀造的菊花酒。菊花酒顧名思義,自然是以菊花入酒中浸泡,花朵的苦澀的在酒水之中慢慢揮發,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抹奇特的想起,幾乎讓人流連忘返,一喝之下就再也難以停止。


    後宮之中的宮宴雖然繁華,但是到底還是失去了宴會的本質。若昀又舉杯飲下了一杯菊花酒,忽然想起自己彈奏的春日宴。那群人是不是也像現在的自己一般,言笑晏晏,男女之間相談甚歡,無關禮教的束縛,更合身份的差異沒有絲毫的關係。


    最重要的是那幾個人,惺惺相惜,盡得其歡。其實對若昀來說,如果能夠做到這樣,反而是一件讓人覺得更加開心的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勝酒力的緣故,不過才喝了幾杯,若昀已經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她看著放置在一邊的笛子,忽然伸手拿了過來,嗚咽的便吹奏起來。比起剛才歡快的春日宴,笛聲原本就更加動聽細膩,宛如是一首吟唱不絕的挽歌。因為無琴無歌,隻有笛子的聲音在空中飄揚,聽起來竟然是說不出的冷清和孤寂。


    “好了,不要再吹了,你已經醉了。”韋璿就坐在若昀的身邊,此刻看著她搖搖晃晃的樣子,整個人都嚇了一跳,連忙開口說道。試圖想要從若昀的手中將笛子給搶下來,然而畢竟是沒有成功。


    其餘幾個人倒似乎都醉了,淩風沒有喝醉,卻也不以為意。難得今日酒興正濃,如果有一個人可以撫笛,豈不是越發有趣麽?


    所有人的興致都十分高昂,韋璿試圖搶下若昀手中的笛子竟然都沒有成功。


    然而就在一群人笑鬧不清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聲厲斥,“什麽人竟然如此大膽,竟敢私下在宮中奏樂嬉戲,莫非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麽?”


    一時間眾人的酒似乎都醒了一半,這分明是一個內侍的聲音,帶著幾分尖銳和刺耳,在暗夜之中響起,此刻聽上去說不出的讓人覺得聒噪。


    “嗬。好大的膽子,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嗬斥本王?”淩風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譏誚說道。若昀雖然有些醉醺醺的,但其實並不是真的神智全無。此刻被那一聲斥責所驚醒,一時間隻覺得後背冷汗層層,被涼風一吹,更是清醒了不少。


    然而那個太監聽見了這個聲音,自己似乎也嚇了一跳。草從後麵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原來有幾個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領頭的是一個已經有了些年紀的太監,一看見秦王端坐其中,立刻嚇了一跳,俯身行禮道:“奴才該死,竟然沒有發現是秦王殿下。奴才多事了,奴才這就告退。”


    “原來是二哥,我剛才找了好半天,還想問二哥你究竟去了哪兒,沒想到竟然是躲在這裏偷懶呢。奇怪,方才那吹笛子的聲音也是二哥麽,好聽的緊呢,隻是不太像是二哥的風格會吹的曲子,如此淒清,實在叫人心中酸楚。”那是一把疏朗的男聲,掩映在扶疏花木之後,顯得說不出的琉璃清脆。


    幾個太監同時轉過身來,小心翼翼撥開了荒草,便看見端王源旭笑嗬嗬從後麵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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