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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若昀難以置信,這番話竟然會從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口中吐出。似乎從畫舫之上看見這個男子開始,他的臉就變得越來越模糊和陌生,當初那個溫文爾雅出口成章的翩翩貴公子,此刻和一群地痞流氓又有什麽差別?


    “若昀,剛才的事你雖然能解決,可是一樁兩樁也就罷了,要是層出不窮,你們柳家還想做生意麽?”蘇洛宇洋洋得意的神色簡直讓人作嘔,他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折扇,頗為自得。


    “那些人,是你喊來的?”若昀幾乎快要將嘴唇咬出血來,隻恨自己當初是瞎了眼,否則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若昀,你是個聰明人,其實嫁給我又有什麽不好?我們郎才女貌,不是正好相配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鬧起來,你們柳家雖然富有,可是和士大夫鬥,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了。”蘇洛宇雖然沒有承認,然而冷哼了一聲,若昀又怎麽會補明白這威脅的話語到底隱藏了什麽。


    “快滾出去!”柳若昀深吸了一口氣,指著蘇洛宇的鼻子罵道:“這裏是我們柳家的宅邸,就算你是士大夫之子,難道就可以擅闖民宅,目無法紀了麽?”


    “哼,我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蘇洛宇嘲笑一聲,不過也知道自己此行不過是來示威的而已,要是這時候將事鬧開了,柳家自然不可能真的將他關進大牢裏去,但畢竟是名聲有損。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來日方長,他不急於一時。


    蘇洛宇搖著折扇大搖大擺的離去了,而與此同時,若昀用手絹捂住唇咳嗽了幾聲。當手帕鬆開的時候,原本繡著的一枝蘭花此刻卻變了模樣,上麵盡是星星點點的殷紅血跡。


    “若昀,若昀你不要嚇娘啊,你這是怎麽了?”柳夫人發出了一聲尖叫,她雖然出身大家,然而從來便隻有這一個女兒,自然是心疼的如珠如寶。女兒此刻被人辜負,為娘的已經痛心疾首,此刻看著若昀急的咳出了血,柳夫人更是慌得六神無主。


    “快去請大夫來!”柳老爺怒吼了一聲,這也是若昀在昏迷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黑暗之中,一切都像是夢寐不清的幻境。她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窸窣,仿佛是踩在枯黃的落葉上,然而周圍的幻境卻冰涼刺骨,甚至連唿吸聲都是沉悶的。若昀抬起頭,才發現天空猶如一匹被人揉皺了錦緞,波光粼粼,倒映著漫天的星河璀璨,還有在天際盡頭盛開的煙花。


    然而為何,天空卻是飄蕩著的,仿佛伸手可觸,卻不知怎的,腳下卻沒有踩在實地的感覺。袍袖被迎麵而來的風吹起,鼓蕩的像是一雙伸展開來的蝶翼。


    不,她霍然明白過來,這景色為何這樣的熟悉,原來不是站在陸地上,而是在碧波湖水下,她差點溺死在水裏所看見的。


    此時此刻,她也差一點便要被淹死了麽?


    若昀驀地睜開了眼睛,隻記得黑暗之中,有一個戴著狐狸麵具的男子,他穿著青色刺金的長衣,緩慢而有力的朝自己伸出手來。


    “小姐,您總算是醒過來了。”然而就在快要握住那雙手的刹那,月如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一直在沉睡中的蘇若昀喚醒了過來。


    秀美的女子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虛弱的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我又睡了多久?”


    “現在是戌時,小姐您別擔心,你早上氣急攻心暈了過去,晚上便醒來了,並沒有多久。”似乎是兩人的對話驚醒了屏風外的人,隻聽朱釵簌簌,柳夫人和柳老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一臉焦急,“若昀,你總算是醒過來了,可急死為娘了。”


    柳夫人口中說道,連忙走過來將若昀摟在懷中,“你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麽為娘的也就沒什麽奔頭了,隻好和你一起去了便是。”


    柳老爺也有幾分傷感,不過還是咳嗽了一聲,訓斥自己的夫人道:“若昀才剛醒,你又說這些話來做什麽,叫她心裏傷心。”


    若昀連忙搖了搖頭,她自然知道父母對自己關懷至深。柳家雖然富有,然而畢竟隻有一個女兒,她自幼一來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便是出了這樣的事,為父母惹來了天大的麻煩,他們也一樣關心自己的身體,卻絲毫不提蘇洛宇的事。


    然而若昀卻不能假裝不聞不問,她抬起手為自己的娘親拭去了眼淚,這才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娘擔心女兒,女兒自然是知道的。隻不過是偶感了風寒,娘怎麽就說這樣的話了。女兒一定會長命百歲,還要好好孝順爹娘呢。”


    柳夫人想要露出一抹微笑,然而掌不住還是落下淚來,“好,你好好養著身體,娘方才那些都是胡話,我去為你端藥來,你將藥喝了,便一切都好了。”


    柳夫人站起身來連忙離開,然而眼角的淚水卻越來越多。恐怕是不想在若昀麵前太過悲戚,所以才找了個借口離開。柳老爺也歎了口氣,“你娘就是這樣的脾氣,什麽事都往最壞的方麵想,若昀,你別想這麽多,凡事有爹在,你別害怕,一定會有法子的。”


    “我知道。”若昀點了點頭,“爹你去看看娘親吧,別讓娘又胡思亂想。她眼睛不好,對著風口落淚,隻怕到時候又得眼睛疼了。”


    “好、好。”柳老爺連聲應到,“我去看看你娘,你自己也好好歇著。”


    一直等柳老爺也轉身離去了,若昀這才勉力坐了起來,月如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小姐要什麽,奴婢去拿就是,小姐現在身子虛弱得很,最好還是不要下床的好。”


    若昀失笑了一聲,其實哪裏便弱不禁風到這個程度,隻是沒想到蘇洛宇那個男子,竟然秉性這樣卑劣不堪。也是恨自己不曾帶眼識人,所以才會悔之晚矣,而氣的昏厥了過去吧。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稍稍調養便會好起來,現在的當務之急,卻是那個男子!


    “月如,你既然還叫我一聲小姐,那麽我問你的話,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告訴我,就連一個字都不要隱瞞。”若昀咳嗽了一聲,緊緊抓住了婢女的手腕。


    “小姐……”看著若昀緋紅的臉頰還有眼底躍動的不甘,月如也幾乎忍不住快要落下淚來。她是若昀帶進府中來的,當日孤苦無依的孤女被人販子在借口售賣,那兒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到她麵前,伸手一指,“娘,我們將她買下來好不好?”


    便是這一句話,從此改變了她的命運,若是沒有小姐,她又怎麽能過上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隻怕早已經被人賣進了勾欄院,從此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若昀為人聰慧,心地又善良,從來沒有將她看做是一個婢女,而是當做自己的姐妹看待。初次遇見蘇公子的時候,她是真心實意為自家小姐高興的,然而誰又能想到,原來戲本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的故事,人們隻知傾心於牆頭馬上脈脈不得語的情深,卻不知日後斷腸,究竟是為了相思,亦或者是痛斷了肝腸?


    “小姐,老爺和夫人都是不準奴婢說的。”月如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咬牙道:“但是小姐若是想問的,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好,月如我問你,你昨日欲言又止,是不是想告訴我,我睡著的這幾日,蘇洛宇都曾經來府上鬧事?”若昀的腦筋轉的飛快,她猜測想必蘇洛宇見自己好幾日不曾去找他,又聯想到當日畫舫上的事,隻怕是做賊心虛,所以前來逼婚了。


    “小姐猜得沒錯,蘇洛宇……他在上元燈會的第二天就來找小姐,隻是小姐病了,他便和老爺說是要提親。”月如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決定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說出來,“老爺自然沒有應允,隻說等小姐醒來之後再做定奪。蘇洛宇不知怎的,便說小姐和他早已經私定終身,若是老爺不答應,小姐的名節早已經毀了,除了他,也無人肯娶小姐過門。”


    “小姐……這些混賬話,您不要放在心上。”見若昀的臉色異常,月如心中也焦灼起來,隱隱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說得太急了,或許有些話,當真不應該告訴小姐的。


    然而柳若昀隻是沉默了會兒,她失神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月如,你去泡一杯蜂蜜水給我。我現在嘴裏苦的很,拿蜂蜜水來衝一衝,或許會好些。”


    “小姐……”月如有些被嚇著了,一時間不敢動彈,然而柳若昀卻搖了搖頭,“去吧,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又還能如何呢。隻怪我自己年少無知,看過幾出戲本,就以為天底下的男子,風流俊俏的,便一定情深不愧。這是自討苦吃,怪不得別人。可是蘇洛宇要是想用這個來威脅我,他卻也是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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