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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座城池,同一輪明月,樓上皎月光幾許,漠看塵世多少人,多少事···/p


    那座庭院中老人離開,有那麽幾人知曉,卻又表現的平淡無常,就好似熱水清涼下來的白水,平真純白,滋味寡淡而無奇。/p


    北方壺口之外,兩名奇異人士似有所感,滿身酒葫蘆的酒中仙鬼停下腳步,眸光無形,一路南向,陡然間其身心皆是劇烈震怵,眼前天地好似翻覆,若有一掛連接天地的無際長河,其中風波漣漪,朦影重生,那是一種撞擊在厚重南牆上的沉痛錯覺,真實無比。/p


    緊接著,水波散盡,虛影拂開,南向天地間赫然浮現一道連接天地,貫衝東西的古老山脈,原始、深厚、沉抑,宛若一麵隔段大域的萬古城牆,屹立千古,坐擁南荒。/p


    酒鬼一時間忘記了喝酒,手握葫蘆看向南方的天地間,他仔細感知更覺有一股無限久遠的洪荒氣息撲麵而來,恍若漫漫歲月的畫麵展現出來,每一幕皆是令人驚心動魄,震撼無比。/p


    “太虛道則。”/p


    “銘器樓之煆法。”/p


    “明月殿之淨化。”/p


    “大勢道之借勢。”/p


    “仙雪峰之永恆。”/p


    ···/p


    “南荒八大勢力一十三王,一座源脈聖地,算盡天地人三才先利,聚納八方機緣氣運,隻因需要震壓一位屠戮南荒的絕代兇神!我不敢想象久遠之前的那座之城,那位大兇,與大兇同等縱橫天地的蓋世強者,究竟是何等的存在!這方天地間或許隻有零星片語,但是提到那座之城,我想你的感受應該比我更加深刻。”/p


    酒鬼字字句句,震顫無比,一頓一飲酒,看似平靜的內心已經驚起萬丈波瀾,隻是無人可知。/p


    身邊或許有一位能夠深切感受其心中驚駭的存在,但這位瘦高如竹的存在同樣震怵萬分,昏黑無白的雙眸中盡是恐懼,隻可惜他並非人類,故而酒鬼此刻身骨中滲透而出的驚怵無人能夠知曉。/p


    瘦高的非人男子微微仰起頭,他眼球盡是妖異的黑色,有帽衫垂落掩蓋些許,但當其揚起下巴時好似有一抹抹異常的黑暗向著前方噴吐吞噬起來,他克製的看向南方那座曠世山嶺,眼前竟然浮現了一條縱橫天地間的黑色城牆,綿延萬萬裏,隔斷諸天兩界,那是上古時期大殷帝皇所留,堪稱史上最大手筆的造物存在。/p


    非人男子帶有極度複雜的情緒沉聲道:“聽聞那座之城名喚煙戰都,有一位亙古王者,王者身旁有五名位列諸天絕巔的強者,在他們身後更是站立有龐大的戰士,真正無畏的戰士,就如群星拱照日月,群星閃耀,日月更加明亮,同樣,日月絢爛極致,照耀諸天的時候,群星亦是更顯光明。”/p


    酒鬼聽罷沉默不語,僅僅是換了四五個酒葫蘆暢飲一口壓壓驚。如今他也是坐擁一座雄偉巨城,掌兵甲,謀戰勢,但比起那座傳說中的城池與兵甲戰士,兩者間相差的太多。可以說,流貫時光無數個春秋歲月,如煙戰都那般輝煌閃耀的地方找尋不到第二個!/p


    不多時他開口疑問道:“他在亂世末期曾孤身遠去,你們可曾聽聞他的訊息。”/p


    非人男子目光變得幽深,像是在搜尋過往的記憶,最後他總結道:“有一點,不過和你們這一方所掌握的訊息相差無幾。你們正在遺失掉關於他們的痕跡,而我們卻是始終將之銘記在心頭與腦海,在戰戰兢兢中不敢忘卻。說實話,這一次承受巨大兇險走過這一路,孤山萬水,盎然古城,詩詞令賦,傳古小說等,有很大一部分也是為了找尋到他們的痕跡。”/p


    非人男子忽而顫聲道:“在我的記憶裏,那是一場足以毀天滅地的戰鬥!”/p


    非人男子沉默許久後最終透露一點,道:“在你們傳述中,他是在贖罪,但是你們若是能夠親眼看到那舍棄一切的生死交鋒,你們會愧疚震顫,不敢去相信。你們在慢慢的丟失,遺忘的東西,而在你們現今還不知道的地方,有許多如我一般卻是走遍諸地仔細撿拾,而且奉之為生命信仰。”/p


    酒鬼有所悟,接話說道:“是這樣嗎。”/p


    身旁非人男子的隻言片語,令酒鬼不禁再度迴想起那些事情。/p


    作為人世間頂尖水準的存在,酒鬼雖然生於後世,沐浴著黃金神跡的光輝而生長,到了如今的境界終究是難以避開那些極為隱秘事情,說實話到了他們這一層級,誰也繞不過上古破滅前的盛世時期,那燦爛夢幻的大殷百城,以及那座雄踞南荒的之城,以及城中那眾人···/p


    南王獨自一人遠去邊界之前,當時狼煙遍地,戰況慘烈至極,人世亂流湧動遍及每一處角落,呈現出一種表麵上堪堪完好卻又內裏破損的境況。而最大變故則是黑色長城所遭受的毀壞,一時間大量兇殘的敵人扣關越境,作為主戰場之一的天子峰承受半數以上的敵手而幾近失守,短短數日一股恐怖絕望的氣氛籠罩了整個人間,再也看不到希望。/p


    這一次,酒鬼接著身旁非人男子的提語推衍了許多事情。/p


    當然,酒鬼並不會因此而感激身旁這位可怕的非人男子,相反,他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前所未有的警惕。兩人之間,或者說兩人背後所站立的勢力之間,有著一份隱蔽兇險的協議,隻是這份協議注定不為世間萬萬眾所知曉,他們隻會存留在曆史的塵埃之中,可能會被後來人所尋出,但更多可能是泯滅在時光之中,不複存在。/p


    酒鬼忽然定睛,向著南方天地間望去,但見亙古山脈中間的那條狹道之中,一道身影緩緩浮現。/p


    酒鬼開懷大笑,再次取下一枚古皇色酒葫蘆大口喝了起來,隨後哈哈笑道:“故友將來,我等需要送上一份大禮,這些時日來,你是否已經按照協議約定找尋得到?”/p


    瘦高如竹,身著襦袍的非人男子沉沉迴應道:“能夠確定一位,就在前方不遠處。”/p


    酒鬼一揮葫蘆,順溜無比的換了個紫金色葫蘆,歡聲道:“走,看看你尋出的這位化作星辰隕落的存在是何等的身份,躲在酒樓裏裝扮著青衣小廝,還真的是屈才了。”/p


    ···/p


    煙石城中央的那座七重檀木塔,第七層欄杆邊,頭發黑白摻雜的老人北望,隨後又轉身遙遙看向東方的天際。/p


    “那是一條不歸路,亦是一條絕路,他是自己走上了那條道路。”/p


    “我記得他遠走不久,你們的煙戰都所在地便爆發了驚世大戰,結果是徹底四分五裂,崩毀於天地間,城中眾人如星火般盡皆隕落,不複存在。我想當時他定然有著平定禍亂的決定,隻是終究是誤判了時局,所以說,自始至終我也不會相信是他入了歧途···”/p


    “你說呢?”/p


    “兇神,殺神,,絕世大兇,惡魔,劊子手,或者說-左邪。”/p


    老人像是對著無形的天地,在與虛無的城池交談。/p


    但是不多時,一道妖邪的血光漫過整座城池,隨即衝天而去,老人抬頭望去,但見漫天的血光充斥著絕世殺意,可戮殺,可絕滅生靈,直欲將天空捅破出巨大的窟窿。與此同時,赤煙波之上湧現出海量的嫣紅煙霧,自水麵深處生出,然後翻滾而來,就好似無盡的鮮血傾瀉其中,浸染的湖水一片赤紅,顯得妖邪無比,卻又瑰美綺麗,充滿著令人著迷的魔力。/p


    明月湖那片廣袤清麗的水域,一麵銅鏡集納無盡月華,隨後揮灑一整片水麵,映照的湖水愈發澄淨透明,清靈似仙境。/p


    “南王···”/p


    “吾有罪啊···”/p


    守塔老人聽聞後一臉沉痛,隨後隔了許久歎息道:“是啊,你當然有罪,永世不可饒恕的罪惡!殺得了諸天高手,度過了亂世劫難,曆經百劫不死重生歸來,卻是發了瘋屠戮南荒三日,整整三天啊,足足三天百萬眾,黃金神跡後積蘊的整整一代人傑盡數葬滅於你手,你說不鎮壓你,還能鎮壓誰呢?”/p


    “南王···”/p


    還是那一聲淒厲的唿喊,充斥著無盡的哀傷與悔恨。/p


    血腥妖邪的血光就那般不為人知的一次次衝天,散向四方,它們驚擾了天時,改變了天候,於冥冥中帶來無量的玄機。/p


    夜近半時,落雪又至。/p


    巨大的雪片好似鹽堆般傾瀉直下,密密麻麻,斑雜無比,平日裏目力再好的人也難以望穿此時,濃厚冰寒。/p


    近期煙石城的天候的確是變換無常,尤其是寒冷氣息遠勝於過往,不知從哪一年開始,入冬之際的寒凍一次比一次冷峭傷人,今年近幾日更是連續兩場鵝毛大雪,夜裏襲來,平明散盡,隻落下遍地的蒼白與絨羽,厚重無情。/p


    “好冷喲。”竹樓中傳來魔女俏皮的埋怨聲音。/p


    “把那座剩下的望仙塔拆掉點燃燒了?”少年打趣道。想一想在雪夜中豎起一座通天火炬,定然是引動眾方,取暖烤肉的好事情。/p


    “嗬嗬,你真有意思哎,居然配合的這麽妙。再把這塊火性靈石給鍛化了給我泡上一壺水果撈,這樣我這傷勢愈合絕對更快,過幾天就能夠給王術他們一個驚喜!嗬嗬,真想不到你會有這種雷霆煆化的法子,果然當時那一眼沒有錯,確認過目光,你是我要選擇的人。”魔女歡喜的大聲道,聲音軟磁,思維跳脫的厲害。/p


    “最後一塊,否則雷霆伐體之下,我的肉身傷勢明日也恢複不了。”少年看著眼前女子飛上兩頰緋紅,搖晃中亮晶晶的眸光,不忍直接拒絕做出最後一塊的決定。這意味著他必須忍著雷電穿刺肉身的痛苦來煉化一枚靈石,就好比端著鐵鍋置於烈火上嚴謹細致的熬上一碗香噴噴的藥粥,烈火燒手,熱鍋燙手,又得咬牙堅持。/p


    “嗯~也行,也不盡然需要靈石化液,我記得你有一壺好酒,我知道的,那是藤虎的虎釀十日醉。”/p


    “那是留給老爹的,不能分給你。”/p


    “切,小氣!”/p


    ···/p


    第二日,旭日東升,一顆透紅的大日剛剛浮現起山脈遠影之上,日心呈現深厚純粹的暗紅,紅的光澤向外緣如波紋般逐漸浮淡,漸至虛化、重影,或是與同色雲朵融化一體,好似跌落遠空天際的蛋黃,融化在那如水的天雲湖水之中。/p


    不多時大日離開了山脈的邊緣,光亮更加亮麗,光耀大地,彤紅雲霞延展充滿半邊天際,像是融化了的顏彩塗抹天宇,美妙絕倫。/p


    想必有人能夠坐落在那條最東方的山脈之巔,離天更近,離東方更近,這幅絕美的日升景象更能觸動人心,融化心念。/p


    兩人選了花街入河的一條狹長柳巷,腳下的青石路麵更加老舊濕滑,青苔成團,像是水墨畫中濃墨的隨意掉落,然後塗抹了小路的一小片,清脆的踏腳聲像是一串串風鈴搖顫,不斷遠蕩,迴旋,跌落···/p


    這是一條很是古老的小路,陰暗卻不濕冷,微光卻不沉鬱,洛辰和千鯉紅綃欣然落步,輕重緩急,皆是隨心所欲。小路實在是狹窄了以至於如同與世隔絕,兩人沒有說話,一開口就好似有七八人在嘰嘰喳喳,容易驚擾了這裏的幽靜寧和,兩牆之隔容不下雙肩並靠,他們僅僅是前後落步,各自點頭斂笑,饒有趣味的觀看著腳下一簇簇濕漉青苔,牆角冒土出現的豆大白花,或是沾染在石頭上的青黑色土泥。/p


    它們穩定浮於起伏的石麵,或是艱辛紮根在石縫磚隙中,注目下來不僅有陳年醇厚的黛綠牆藻、生機勃然的深綠鵝黃小野花,更有初探葉片的淡青葉。/p


    兩人更是在青灰色瓦簷之下尋到了經年的瓦鬆,這種綠植生長環境極為苛刻,其須根白皙折長,葉如鬆針,一蓬蓬宛若青綠轉向黛黑的鬆子。/p


    它的出現更是令兩人如獲珍寶,雖然它們本身並沒有大作用,僅僅是稀少罕見而已,尋常偶爾天候地勢的變換,便可能造成這種瓦鬆的死亡。/p


    再一點便是令兩人心生喜意,這裏可能便是煙石城最初始、保存最完好的地方,同時更是那位嫿琉花仙子曾經待過的地方,據千鯉紅綃所述的隱蔽消息,這位仙子居所附近便會生有此種稀少的瓦鬆,且曆經嫿琉仙子的氣息洗禮,可脫胎換骨般承經風霜雨露的驚擾,從而綿延鮮活下去。/p


    隻是自千年前仙子最後一次現身便再也不見蹤跡,魔女的師尊雪女,嫿琉仙子之好友,便曾跨過北方壺口來到此地找尋過,但未曾有得,最終遺憾歸去。/p


    千鯉紅綃以手輕拂過那枚宛若鬆子的瓦鬆,將之截下置於掌心,這顆瓦鬆青葉蜷曲如針,根須白皙,細密如麻,沾染著青瓦下點點泥土。/p


    千鯉紅綃將之放迴原地,歎息道:“隻可惜,新生而已,並非想象中的那種因嫿琉仙子而鮮活的瓦鬆。”/p


    深暗幽靜,偏僻處泛著一抹抹白光,那是偶爾落雪又經小風吹拂堆疊的結果。/p


    其實花街柳巷之地留存的落雪並不多,但若要是出了那座嫿琉巨門後,整片世界盡是雪白一片,亮麗照人,銀裝素裹,如同銀色的世界。/p


    兩人走出這條小巷,渡過柳白堤,他們刻意的避開一些目光,經過昨日庭院樓火,一種風波已經吹拂起來。/p


    時近半晌,一座古樸莊重的木塔屹立在眼前。/p


    塔前有一方雪白的沙地,十幾個孩童奔跑嬉鬧,往日裏他們是拋沙挖坑,或是堆造沙塔,今日在遍地雪裝的情景下,最有意思的便是豎起一座座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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