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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光中,那道血紅身影毀滅了眾多州域雄峰,招招式式具是毀天滅地之招,在攻勢下群山崩毀,鮮血滿地,滿目瘡痍。隻是,靈光中所顯化的滔天戰禍早已被封鎖,埋沒在曆史中,曾經震驚整個南荒的屠戮大戰並非人人皆知,隻有那麽一小撮人迴憶起來,還是時不時的頭皮發麻,脊骨生寒!/p


    煙石城的中央區域,傲然聳立有一座藏書無盡的木塔,木塔高有七層,樣式古樸,六麵呈祥,飛簷翹立,其下懸掛有一串串古舊銅鈴,其上附著有斑駁銅綠,近看來甚有古風道意。/p


    城中這座木塔通體皆是以陳年檀木打造而成,至於這些檀木究竟有多老,無人可知,而這座七層檀木塔存世多久,亦是沒有人能夠說的清楚。每次有好事者找尋到城池中的最年長者,總會得到古怪而又雷同的迴應:在我小時候,一幫小屁孩經常跑到木塔下堆積細沙,蕩秋千,玩累了就跑進木塔裏麵吃瓜喝水,或者拔老爺爺的胡子,奧不,那是在鬥妖怪,總之,木塔存在已經很久,很久了···/p


    不錯,如同木塔那般好似永遠存在的,還有一位頭發黑白摻雜的老人。/p


    在月牙灣上爆發兇厲激烈大戰之時,木塔的頂層便早有一道身影站立邊緣,又或者說此身影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從很久之前便一直這般負手直立,投眼城池中的河湖煙波,嘈雜人煙。此人便是眾人口中的老爺爺、妖怪、仙人,或者說最受廣泛認同的名字,守塔老人。/p


    而在守塔老人身後,白衣城主南文麟恭敬的站著,其身子稍稍前屈,神情平靜,目光輕微自然的斜落在老人後腳處。換做任何一位普通人也能夠感覺出來這一幕下的意思,南文麟對於眼前的這位守塔老人正由衷的透發出虔誠敬意,如同稚童初見學堂先生,任是先生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稚童隻會收斂萬般心思,規規矩矩的坐立聽講,終究是師生之間身份與地位的天然差距,無關乎其他。而換句不恰當的俗話說,就是鼠類遇到靈貓的那種謹慎與癱軟。/p


    若是千鯉紅綃、王術等人看到此幕,必然震驚無比,南文麟何許人也?近了說是煙石城中盛名鼎盛,至高無上的城主,放開了講可是大勢力太虛宗雪藏已久的天縱奇才,天賦之高冠絕古今,是修行界中聞名遐邇的麒麟子,更是太虛宗未來注定的掌權者!傳聞中,麒麟子在太虛宗中地位崇高,驚動了太虛底蘊之一的存在出關看望,雖然結果如何並未為外人所知,隨後麒麟子遇當代掌教便可無需躬身拜見,執視目禮即可。而守塔老人又是何人,當真承受得了南文麟如此虔誠潛心,甚至於小心翼翼的對待?/p


    南文麟神態恭敬而又自然,不卑不亢,靠近木塔邊緣的老人也不做多言,隻是認真的看著遠方的畫麵。月牙灣上那道身軀如漆黑蝴蝶般驚散四周,前一刻赤發魔鬼還遍體殺機,魔威赫赫,舉起一臂好似要殺戮四方,而下一刻便化散天地,鬼魅妖異,快的不敢想象,給人感覺恍如做了一場兇險異常的大惡夢。/p


    不多時,有一張紙頁自遠方飄來,夜幕月光之下,此書頁色澤更加顯得老黃古樸,頁麵粗糙褶皺,是為舊時最為低端廉價的漿紙。紙張無力飄飛,但好似有著魔力一般,每當其落下時總有清風無中生有,緩緩將之吹拂卷起,反複跌蕩,搖搖欲墜,令人看得無比揪心。紙張終至七層木塔的旁邊,守塔老人並不見怪,隻是緩緩的朝著紙張伸出右手,就在其捏住紙張的刹那,紙張上無數古篆文字如同蝌蚪般扭曲起來,緊接著一股劇烈的咆哮撲麵而來,後方浮現起一道身影,此身影不過拇指大小,通體著盔甲,執戰矛,呈現虛影模糊的狀態,但自其身上透散著一股堅定無比的氣勢,淩列高天,戰意熊熊,尤其是那一聲驚喝,驚心動魄,即便是守塔老人也是微微動容,兩鬢霜發輕微飄蕩,似是被清風吹拂而過。/p


    “將你們從他那記憶中剝離出來,隻因為當時有一些事情還是亂如麻團,漆黑一片,需要借助你們存在的痕跡。”守塔老人看著紙上浮現的披甲戰士,沉吟道。其拇指、食指不著力量的捏著紙張,任憑那紙張之上如何翻滾震蕩,也還是脫離不了那輕拿細捏間。/p


    紙上如同一方微渺的世界,有波瀾生起,披甲戰士小巧模糊,如同南亭街上手藝人手中的糖人泥偶。不過不同的是,披甲戰士比起他們更加生動,更加鮮活,更加兇悍,更加猛烈,就仿佛一位曾經真正降臨在世間,從容生活過的人物般。他手執戰矛,一路劈殺刺穿,戰意雄渾,聲聲高喝,所向披靡,摧折無數艱難險阻來到一座指山下。/p


    咚咚咚,戰矛反複刺殺,有輕微的聲音傳蕩出來。披甲小人正在擊殺向他的大拇指,這一幕滑稽而又靈妙。/p


    守塔老人看著紙上模糊的小人物,在驚豔於月牙灣那位擅長丹青書卷的書生之餘,更加震驚於紙上小人物的真正來源,想像一下,在曾經的曆史長河中,他們將會是一群怎樣生猛強大的戰士!縱橫世間,擊天搏地,說的莫不過如此。/p


    南文麟亦是忍不住稍稍抬首,向前幾步,臉上平靜,眼中卻是充滿了好奇。在其視野中,紙上小人物正手執戰矛,奮力撲殺向老人的拇指,一招招,一擊擊,堅定執著,反複不斷,好似永遠不知疲倦,雖說隻是那名書生以紙頁筆墨妙法生成,可其表現出來的動作、給人感覺就是活脫脫的一個人,一個被遺忘的古人。在一刹那,南文麟腦海中浮現起一則古怪的念頭,如果守塔老人鬆開手,他將要去哪裏?/p


    “如果放開手,他可能會進入一座城,迴趟家,然後匆匆遠走,跨過一座長城,然後再一次死去。”好像是知曉身後青年心中所想,守塔老人適時感歎一聲,寥寥數個斷句,便將小人物的來生給斷了個遍,隻是其中何處著平淡,哪裏藏有無奈,又有多少壯烈與心酸?世上無人知,人無名,何來赫赫功名。/p


    守塔老人緩了緩,心道:“若皆是如你一般,又何來墮落之言?你們如此可愛,那他們就真的更加可愛了。”/p


    “哈哈。”守塔老人心有所想,此言像是占了某些人的便宜,忽然笑出聲來,身後南文麟甚為不解,卻也隻是保持著清淨神態,不做他言。/p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但總要有人記住,有一些人,一些事情不能忘記。”守塔老人看著夜晚的月光籠罩的煙石城,將目光太高,漸趨遼遠與廣闊,其不由得歎息道:“好一個煌煌盛世,歌舞升平啊···”/p


    老人抬手間,木塔深處有一本書卷飛出,來到近前此書卷嘩啦啦的自行展開,恍惚間有眾多黑影一一浮現掠過,到了後麵一處空白,老人將指間書頁放入書卷中,隨後書卷橫向朝著老人晃動三下,如同扇風,更似行禮,然後無聲無息的倒迴木塔深處。/p


    老人看向遠方,視野中浮現的是一片波瀾壯闊的天地與戰禍,其喃喃道:“亂世煙戰都,何畏道沉淪,千秋傾如夜,楚天末長歌···”/p


    而在月牙灣上,一襲紅衣踩踏一座梭葉舟,舟船後方一位瘦弱堅韌,神色陰冷的少年,而船中竹篷中老船家正捂著肚子,一邊唑著牙花,一邊熬煮粥藥。/p


    紅衣自然是入城的千鯉紅綃,而船後少年與老船家也不是別人,正是載迴歸劍宗劍修的老劉與船娃子,本來入赤煙波走上了一趟兇險,賺得一筆刀口血汗錢,老劉決定休整一天,豈料船首絕美的女子橫空出現眼前,想要搭乘舟船。見到如此天仙魅惑女子,老劉若是放在二十年前,奧不,哪怕是十年前,聽聞那酥魅軟骨的聲音,刀山火海也定要走上一遭。但是已經過了熱血,心猿意馬的年紀,又剛剛遭遇一會兒魔鬼翻身,後怕仍在,說不上死裏逃生,但是那洶湧翻卷的湖水氣勢,一旦被其吞沒也絕對兇多吉少,考慮眾多,老劉還是恭手婉拒。/p


    隻是婉拒的代價,就是眼前女子突如其來的一拳重擊,以及一袋子金銀,胡蘿卜加大棒,或者說力量與錢財,都是極為高效事物。/p


    船娃子頓時驚怒,暴起想要出手,錚錚鐵骨,船家也有堅韌不屈的氣節,結果,結果便是老劉開開心心的喝止住船娃子,一臉諂媚滿足的收起金銀袋子,掀翻先前的決定再次出舟船。甚至於在交談之後,老劉甚至於將家中的火爐給搬上了小舟,又在津口商販處買來一些上好的銀絲碳,瓜果飲食一應俱全,種種舉動,一致導致船娃子認為老劉是饞蟲上腦,春風又綠江南,腎火燒盡大腦。/p


    千鯉紅綃獨立船首,衣袂翩翩,前方,有兩截殘破船體繼續向下飄蕩,按照此態勢,必然會撞入月牙灣外圍的澤地之中,成為擱淺物。/p


    千鯉紅綃目裏露出驚訝,其沉聲道:“兇獸穀的獸船。”顯然是想不到在煙石城內,兇獸穀的船體居然能夠被破壞成這樣,看分離的船體接口,顯然是被人運刀劈砍而成。/p


    倏然,一道身影出現在船體上,此人相貌英俊,頭戴冠帽,身著長衣,嘴中含有一根橫筆,右臂夾著一個人,從此人身上流水直下,水滴噠噠,似是落水者。/p


    此嘴含橫筆之人在瞧見千鯉紅綃的時候,揮了揮左手,然後隨意丟下臂膀夾著的落水者,向後傾斜滑落。心中遇到高人,千鯉紅綃眸中閃過異色,提氣輕身,掠水直走,修行者擁有著種種奇妙手段,即便是神力不顯,得益於煉化天地靈氣,肉身神化,也可以做到踏水而行,當然若是停滯在水上不動,氣息流轉間還是會沉沒水中。/p


    但是當千鯉紅綃靠近破船,拔身登上船體時,那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見。/p


    千鯉紅綃極目遠眺,想要找出那道身影。自西樓瞭望,模糊間可見水漫高漲間有一道身影浮出,在赤煙波深處攪亂風雨,掀起赤絲,然後在某一刻其遁水消失,然後順著柳白堤而行,而根據方才的那股亂流,她確定赤煙波深處那道身影最終的落腳點便在這處月牙灣。/p


    呦,真是有意思了。/p


    船體遭遇波流頓時傾斜下來,千鯉紅綃跳上船沿,火紅嬌軀隨之搖擺,像是一朵嬌豔綻放的紅花,搖擺間、旋轉間像是要飛上天去。/p


    那位渾身濕漉的落水者毫無意識的滾落向邊緣,然後撞破了船沿木板,千鯉紅綃愜意隨性的境地被打破,腳下一震失去穩重落在甲板上,其惱羞成怒,下意識的抬腳踢踏時,一根冰冷的手掌搭上她的另一條玉腿,隨後此手掌死扣如鉤,頓時帶給千鯉紅綃一陣莫名心驚與切膚沁骨的涼意。/p


    千鯉紅綃心生厭惡,剛想重重踩踏下去,豈料腳下人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普通的眼睛,卻有著迫人的光芒,如利刃,似長槍。/p


    千鯉紅綃心如刀擊,軀體生寒,一時間也忘了落腳重踏,隻是一臉驚詫道:“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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