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殊雙眼微閉,氣定神閑,心中暗自運轉《玄夜典》。隻見他體內散發一股淡淡的黑氣,逐漸擴散,纏繞其身。


    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帥。靜則生慧,動則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實是;甘宴有為之內,誰悟虛非?心識顛癡,良由所托之地。


    無複浪流,與道冥合。安在道中,名曰歸根,守根不離,名曰靜定,靜定日久,病消命複。複而又續,自得知常,知則無所不明,常則永無變滅,出離生死,實由於此,是故法道安心,貴無所著。


    夜無殊默念心法,隨即意隨念轉,氣隨念動,在身體上竟一時開出一萬零八十六朵七月花來。


    在夜色中,在血煞之氣的滋養下,在體內極陰之力為根源裏,這七月花一朵朵競相開放。濃鬱的黑色,仿佛將天地的光芒都侵蝕其中。


    帳中的燈火忽明忽暗,隨後無風自滅。一股極端的陰冷,逐漸彌漫開去。若非夜無殊提前設下禁製,這股陰冷一道肆虐擴散開去,恐怕在這大軍中造成一股強大得破壞力!


    哪怕四周皆是修士,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大帳中的地麵上已然被一層黑色的冰層覆蓋,夜無殊修煉的雖是玄夜典,可有著冰魄珠作為金丹,他的靈力也是冰屬性的。


    帳中的氣溫陡然已然是極寒,稍微泄露一點,也足以徹底冰封方圓十裏的湖泊。夜無殊絲毫不為所動,任憑這股寒氣將那股血煞之氣完全包裹,覆蓋。


    隨即這股血煞之氣在寒氣與極陰之力的吞噬,一點點被煉化,最後壯大夜無殊體內的靈力。


    這股極陰之力雖不純正,卻也有著天生極陰之體的池無殊的殘魂遺留的一點極陰本源,加上夜當歸為他重塑肉身,造就一具後天極陰之體。


    何況,這《玄夜典》本就是夜當歸這一極陰之體的修煉功法,更是可以幫助夜無殊將體內的極陰之力提純,精煉。


    那上萬人死去之時,可謂是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


    夜無殊絲毫不為所動,經曆了近一個月的戰爭,對這份血腥並沒有一絲異樣,反而讓他心中的那份嗜血被喚醒。


    每逢戰鬥結束,夜無殊都會來到屍山血海之中,眼神已然冷漠,仿佛天下人的性命,都不值一提。對他而言,這世界上隻需要兩個人活著,就足夠了。


    那便是,他與夜當歸。


    獨自一人,天地寂茫,一股天地悠悠,唯蒼涼永在的感覺頓時彌漫在夜無殊心中。


    看著這一地的屍骨,夜無殊竟不知道生命存在的意義是什麽,腦海裏年少時天真無邪的時光已然遠去,變得模糊不清。除了夜當歸的樣子被他烙印在骨子裏,心中之外,一切都已遠去。


    這十年來,他在冰月殿用盡一切方式努力修煉,腦海裏所思所念皆是夜當歸一人而已。冰河的關切,仇不得的溫柔都被他拒之門外,獨守心中一片孤寂,就連亥冰也知道他的身份,隻是為他提供一切資源,就再也不過問。


    從此,夜無殊變得孤僻不已,對一切都沒有什麽認知。什麽天地至理,什麽恩情信義,什麽道德原則,都被夜無殊扔開了,拿去喂了狗。


    對他而言,夜當歸的話,就是他的信仰,永不磨滅的信仰。


    雖然來到了池府,他也是帶著複仇的想法,為了夜當歸複仇。隻要夜當歸開心,就好。


    可是,池府中上下人對他的關心親切,鄭韻對他的溫柔,池麟正給他的慈愛,弟弟池無欲的天真爛漫,心兒的柔情體貼,無時不在融化著他的冰封的心,讓他覺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就這麽讓他待個一年半載,或許他會變。但是,迴家不到半個月,他便與池麟正一起來到了戰場,在戰場中不斷用鮮血和屍骨將他的心再次變得冰冷,變得無情冷漠。


    更何況,還有著眼前這用無數鮮血提煉出的精血與無盡的怨氣化作的血煞。暗紅色的翻湧著浪花,在寒氣之中不停的掙紮,不時發出一聲嘶吼與咆哮。


    鬼哭聲千千萬萬,嗚咽著,呐喊著,咆哮著,哀嚎著,無數靈魂在血煞中浮現,扭曲。帶著憎恨與怨毒的目光,無論是誰看到都會感到無比瘮人與驚懼,哪怕是你閉上了眼也同樣能看到這一切。


    它會鑽進你的心裏,把你拽去他們臨死前的恐怖,絕望的畫麵之中,讓你用他們的死法,死上一萬遍,十萬遍,稍稍心智有缺,心神意誌不堅定者都會在這血煞中迷失自己。


    那時,你將會懷疑自己,將自己過去的堅持打破,質問自己的良知,拷問自己的憐憫甚至心態在其中被扭曲,膨脹,混亂而癲狂。你分不清是自己還是死去的亡魂,你分不清你做的是對還是錯,你更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要往何處去。從此,你被留在幻境中,直到自己身體衰朽,腐敗,最後墮入冥界,接受十八重地獄的折磨與懲罰。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利用這股血煞之氣來修煉的人必將遭受的一切。一旦成功,必定心性大變,成妖成魔。可無數修魔之人也沒人敢用戰場之上的血煞之氣修煉,他們最多殺一人,十人,百人來修煉,否則必定失敗,變成殺戮機器一般的行屍走肉。


    這戰場上,可是有著上萬,上十萬的亡魂,沒人能抵抗的了這麽一股龐大的鬼氣與血煞。


    但是,夜無殊不一樣,他心中除了信仰的夜當歸外,沒有可以懷疑的東西。可以說他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從地府中爬出來的死人,不帶有任何別的情感,空蕩蕩的冰冷的傀儡。


    任憑這血煞之力的碰撞和侵蝕,夜無殊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慢條斯理的將這股血煞之氣慢慢煉化。


    隻是,他心中卻滿滿的燃起一點細小的火焰,忽隱忽現,隨即會熄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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