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叔注意到了阮君炎變化的神色,奇怪地出聲問道:“怎麽了?少爺可是想到了什麽?”


    阮君炎將心頭湧上來的疑慮甩開,搖了搖頭道:“沒事。應該是我多想了。”說著,俯身伸手在木台邊緣的黑印上抹過,管叔見狀連忙想去阻止,阮君炎的動作卻更快,已經縮迴手望著指尖的炭粉沉吟道:“看起來像是屍體被化掉了。”


    “嗯。”管叔緊皺著眉,“少爺,這東西也不知有沒有毒,莫要大意。”


    “無事。”阮君炎將手裏的粉彈落,轉身望向管叔道,思忖道,“怕是刺影樓專門挑了爹離開阮家堡的時機下手。隻是爹前腳剛走,後腳屍體便消失了。刺影樓的消息,未免靈通得有些可怕。”


    管叔聞言,認同地點了點頭:“就是這點,讓我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堡主離去的消息甚至連堡中人也沒來得及完全知情,怎會傳到刺影樓那裏?”


    阮君炎的神色也有些凝重,沉默了片刻,方道:“看來要多注意些。管叔,堡裏的守衛就交給你了,另外派人傳個信給爹罷,他應該還沒走遠。”


    “是,少爺。”


    阮君炎迴到自己院子時,正好是早膳時候。他一進門,便看到風茜已經坐在大堂低頭用膳。聽到他進來的動靜,方抬了抬眼,隨意問道:“聽說一大早管叔找你?”


    “嗯。”阮君炎點頭應了,遲疑了下,還是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視線落在風茜身上,“易遠的屍體消失了。”


    風茜手裏動作一頓,隨即抬起頭來,望向阮君炎:“消失了?”


    “嗯,是昨晚的事。”阮君炎說著,腦海裏又浮現出一幕畫麵來,目光閃了閃,補充道,“昨晚三更左右。”


    “噢。”風茜點頭應了,“有什麽線索嗎?”


    阮君炎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踟躕,頓了頓,忽然道:“昨晚你睡不著麽?我在書房,聽到你那裏有些動靜。”


    “嗯。”風茜說著,掃了阮君炎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莫非你以為我會睡的著?爹離開前還讓我不要生你的氣,他實在多慮了,他兒子如何會在意我是不是生你的氣。”


    聽到風茜的話,阮君炎眼底閃過一抹愧色:“茜兒……”


    風茜歎了口氣,語氣稍稍放軟了些:“我不想再提那事,也沒興趣聽你道歉。等你想通了便搬迴來,我自是能釋懷。”頓了頓,風茜定定地望向阮君炎,“隻是……被讓我等太久。”


    “……好。”


    蘇塵兒望著眼前這株被帶迴來的草,心底疑惑不散,低聲問道:“這陽心草,當真有用麽?”


    甘藍無謂地聳了聳肩:“我也是聽人提的。”說著,望向一旁的華以沫,“華公子覺得如何?”


    華以沫的指尖正滑過陽心草的葉脈,聞言直起身來,道:“我也並未見過這草。不過它的莖葉的確是寒性不假。隻是尚未開出花來,因此還需等上一些時日方知。”


    “開花麽?”蘇塵兒垂眸思忖了片刻,“花城冬日雖無其他地方寒冷,但也並不適宜它開花罷。我們如今處境迫切,需盡快才行。”


    “嗯,這並不難。我可以在土壤裏加些藥,應該不用幾日。”華以沫應道。


    蘇塵兒淡淡掃了一遍房間周圍,眉頭蹙起來,目光又落到坐在桌旁悠閑倒茶的甘藍,忽道:“甘藍姑娘看起來並不為紅魅館的刺殺憂心。”


    甘藍低頭抿了一口茶水,聞言抬頭望向蘇塵兒,似笑非笑道:“不是有兩位公子在麽?甘藍信得過。”


    “是麽?”蘇塵兒不輕不重地應著,緩步走到桌邊,似是隨口問道,“不知甘藍姑娘在紅魅館呆了多久了?”


    甘藍揚了唇角,目光流轉,低低笑了聲:“很久了。柳公子不會嫌棄甘藍罷?”


    蘇塵兒不動神色地坐了下來:“紅魅館素來揚名,甘藍姑娘能成為花魁,想必定有過人之處罷?”


    “那又如何呢,”甘藍的身子靠在桌上,托腮望著背脊挺直的蘇塵兒,神色有些幽怨道,“還不是被新人搶了。”頓了頓,又道,“不過紅燭姑娘對柳公子倒是另眼相待呢。”


    蘇塵兒顯然無意往紅燭身上繞,隻道:“甘藍姑娘不想著盡快出城麽?方才那兩人可是撂了狠話,姑娘繼續呆在花城,不怕被發現嗎?”


    “不怕。”甘藍吐字如蘭,笑著瞥過華以沫,又轉到蘇塵兒身上,“那,柳公子怕麽?”


    蘇塵兒的目光沉了沉。對方嬉笑之間,竟尋不到一絲漏處。她心裏仍對之前突然的偶遇抱有懷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偏偏無處可下手。


    甘藍似乎也並不在意得到蘇塵兒的迴答,隻是兀自笑著,道:“你們且放心。這裏很安全,紅魅館一時半會找不到。”


    “嗯。”華以沫研究完陽心草,方轉過身子朝兩人走來,正色道,“我需要幾味草藥相助,你們且在此處等我一等,我會盡快迴來。”說著,華以沫望向蘇塵兒,眉間閃過一抹踟躕。


    甘藍看出了華以沫的不放心,揮了揮手道:“作甚,我又不會欺負柳公子。”


    蘇塵兒朝華以沫緩緩點了點頭:“你去罷,記得小心。”


    華以沫想了想,隨後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來,然後放在了甘藍眼前。


    甘藍目光一怔。耳邊已響起華以沫略帶歉意卻堅定的語氣:“甘藍姑娘,形勢所迫,取一粒吃罷。我不想強來。等我迴來,便送上解藥。”


    甘藍的眉輕輕挑了挑,抬頭望向華以沫,輕言道:“毒藥麽……”說著,垂下眸去,忽然無謂地笑了笑,也不遲疑,伸手取過瓷瓶,隨手倒出一粒吞了,然後才道,“這下可放心了?華公子。”


    華以沫見甘藍這般幹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卻也隻是沉默地收迴了瓶子,不再拖延,轉身便出了門。


    目送著華以沫離去,蘇塵兒低眉飲了一口茶,一時沒有再開口說話。


    倒是甘藍的視線,肆意地停留在蘇塵兒身上,轉了幾圈,忽意味不明道:“華公子與柳公子關係倒是看來極好。”


    蘇塵兒聞言,緩緩放下手裏的茶杯,抬眼注視著甘藍半晌,沒有應答。


    甘藍看起來並不介意,顧自又道:“甘藍自認閱過無數男子,兩位公子卻依舊出色非常,”頓了頓,“尤其是華公子,雖不及柳公子相貌,但為人十分有趣呢。”


    “甘藍姑娘到底想說什麽。”蘇塵兒淡淡開了口。


    甘藍聽到蘇塵兒的話,唇角泛起笑意,身子前傾,伸手捋過額間青絲,往後撥了撥,在蘇塵兒的目光裏笑著緩緩道:“柳公子覺得,甘藍配華公子如何?”


    半個時辰後,華以沫拎著草藥和食物走進房間的一瞬間,敏感地發現氣氛有些詭異。


    她皺著眉緩步走到桌前,望著甘藍臉上過於燦爛的笑容,又下意識地往蘇塵兒看去。對方卻似渾然未覺一般,手裏端著茶杯,低頭抿著茶水,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倒是甘藍,見到華以沫便開了口打趣道:“華公子可迴來了。甘藍方才還在想著,這命吊著心慌。如何?柳公子可是完完整整的。”


    華以沫聞言,暫時拋開了心裏的異樣,隻從懷裏又掏出一個瓷瓶來,遞予甘藍:“服一粒罷。”


    “好。”甘藍應著伸出手來,接過瓷瓶,卻沒有很快收迴手,指尖探出,有意無意地拂過華以沫的手指。


    華以沫一怔後收迴手,望著對方戲謔的笑臉本還想開個玩笑,卻忽然感覺到身旁一道目光帶著沉壓掃來,驚得她偏頭望過去,蘇塵兒一瞥而過的目光在華以沫眼角晃過,然後又重新垂下眸去,仿佛那一道視線隻是華以沫的錯覺。


    縱是如此,華以沫也覺出了不對勁。她走到蘇塵兒身邊坐了下來,試探道:“塵兒。”


    蘇塵兒眼也不抬,隻極輕地從鼻間應了一聲,示意她聽到了。


    “我帶了吃的迴來。”華以沫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飯菜。


    說話的時候,甘藍已經服下了解藥,將瓷瓶推迴華以沫身前,視線掃到那些飯菜,驚訝道:“你竟然跑去玲瓏樓了?這離此處可頗有些遠啊。”頓了頓,甘藍的眉眼笑得彎起來,“華公子當真貼心。”


    華以沫一時沒有對此話多想,隻道自己的心思本是為了蘇塵兒跑了遠路,下意識點頭應道:“自然。”


    話音一落,身邊蘇塵兒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


    “我還不餓。”她忽然道。


    華以沫聽到蘇塵兒的話,轉過頭望過去,蹙眉道:“可是你連早膳都沒有來得及用。”


    蘇塵兒隻是搖了搖頭,抿著唇沒有說話。


    華以沫還待再問,對麵的甘藍突然插了話進來:“花城的玲瓏樓可是一絕。柳公子當真不嚐一嚐嗎?”


    蘇塵兒抬頭望向甘藍,突然覺得對方臉上始終掛著的笑意礙眼得很,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瞳孔漆黑如夜:“甘藍姑娘用著便是。”


    甘藍攤了攤手:“這可有些可惜了。”說著,瞥向華以沫道,“華公子好歹勸一勸,莫要辜負了這美味呢。就算不餓,也該吃上些。畢竟如今怕是要在這裏躲上些時日。”


    華以沫聞言,還未開口,蘇塵兒如之前驚鴻一瞥的沉壓目光再次掃過華以沫,將她快要出口的話硬生生憋了迴去。


    “甘藍姑娘未免管得太多。”蘇塵兒將視線從華以沫身上收迴來,淡淡道。


    甘藍無辜地眨了眨眼。


    這一次,華以沫終於發現從一開始進門便發現的詭異氣氛是什麽了。


    平日待人溫潤的蘇塵兒,竟難得似有了脾氣,出口的語氣雖看起來如常,但熟悉她的華以沫還是不難發現細微之處的不悅來。隻是……華以沫的目光掃過若無其事的甘藍與沉默不語的蘇塵兒,有些不明白怎麽出門一趟,突然變了味。自己方才出門前還讓甘藍服下了毒藥製衡,照理不該如此才是。華以沫一頭霧水地想道。


    這頓飯,最後華以沫好歹費了些唇舌讓蘇塵兒吃了些,隻是氣氛頗為沉悶。除了看起來愉悅得很的甘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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