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漸漸低垂。


    景州城的城門口照例擺著些小攤。其中一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商販瞧了瞧天色,見時候不早了,低下頭去,準備開始收拾攤子。上麵擺放的都是一些小玩意,零零碎碎鋪了一麵。


    正低頭收拾間,一隻白皙的手忽然伸到了男子眼前,拈了攤上一個製作頗為精美的小鈴鐺,輕輕晃了晃。


    叮鈴之聲清脆響起。晃得商販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一個黃衣女子站在眼前,唇角含了笑,瞧來約莫三十出頭的模樣,風韻卻是迷人,投足之間俱是慵懶姿態。隻見她把弄了一陣那個小鈴鐺,方抬起頭來,望著商販,朱唇輕啟:“小哥,這鈴鐺挺可愛的。不過我與丫鬟走了散,與她約好在那家酒樓碰頭,此刻身上未能帶錢,不知小哥可否將這送於我?”


    說話時,女子一顰一笑,轉目間風采自眉眼處散開來,有馥鬱桃花香氣在商販鼻間繚繞。同時,女子不忘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酒樓示意。


    商販怔怔地望著女子半晌,才忽然迴過神來,臉色不禁有些發燙,連忙點了頭,支吾道:“姑娘……姑娘不必客氣,不過一個小玩意,拿,拿去便是。”


    “多謝小哥。”女子又朝商販笑了笑,低眉去瞧那鈴鐺,拈著鈴鐺的兩根手指又輕晃了番,方神色滿意地轉身離了去。


    商販這才敢抬頭用眼角餘光去瞄離去的女子,攤子前的香氣依舊不散。他注視著女子步伐輕盈地拐入了方才指著的那家酒樓,方才舒了口氣,紅著臉繼續收拾攤子,心裏暗暗道:好香的女子。


    “給我一個雅間。”黃衣女子邁入酒樓,半個身子倚在櫃台上,輕聲朝掌櫃道,“記得再送來一壺好酒,我等人。”


    “好咧,馬上就來。”


    片刻後。黃衣女子坐在雅間,給自己斟了一杯薄酒,淺淺抿著,低頭悠閑地擺弄著放在桌上的鈴鐺。


    沒過多久,雅間的房門便被敲了響。三長兩短。


    “進來。”女子頭也抬頭,出聲應道。


    房門被推開,又被鎖了上。一個長相極為普通的男子進的門來,到了桌前,單膝便跪在了女子身前的地上。


    女子手裏兀自搖了搖鈴鐺,聲音自鈴聲裏飄出來:“如何了?”


    那跪地的男子自出現後便一直低著頭,聞言迴道:“稟小主,華以沫與蘇塵兒日前決定前往阮家堡,如今依舊停留在景州城內。而魎主已到達阮家堡。近日魍主那裏還傳來消息,得知元魄丹的事是從蘇塵兒口中道出,讓小主務必探出蘇塵兒的底細,一旦有結論,務必迅速上匯暗王。”


    “這蘇塵兒,倒的確有幾分意思。”黃衣女子停下了玩鈴鐺的手,自言自語了一句,隨之偏頭俯視著跪地男子,沉吟道,“榮雪宮的情況呢?”


    “魍主離開噬血樓前已按暗王的吩咐行事,故意留了落奎使者一條命,又派人喬裝將她安全送到了榮雪宮。現今隻待靜觀其變。”


    “很好。阿魎可有說暗王還有什麽其他吩咐傳出來?”女子淡淡道。


    “暗王如今脫不開身,隻讓小主將安排的事處理妥當,確保華以沫與蘇塵兒兩人到得阮家堡。至於樓裏的事務魑主自會看顧。”男子一一匯報道。


    黃衣女子聞言,目光自男子身上移開去,轉而望向窗外,目光興致盎然:“這江湖,怕是要亂了。”


    這廂,同在景州城的華以沫與蘇塵兒自羅織鋪出來後又逛了些許地方,買了些東西。時間過去近兩個時辰,都不免有些走得累了,隨意擇了家茶樓休息。甫一邁進茶樓,便聞得叮咚弦琴之音落在耳邊,抬頭望去,邊上正坐著一低頭撫琴的年輕女子。那琴藝雖非甚高超,在此刻聽來,倒也不失一番情調。


    蘇塵兒因摘了麵紗,很快聚集了些視線在身上。她恍若未聞,隻與華以沫撿了一個清靜的角落落座,背對著零星坐著的眾人,倒也安在。


    隻是兩人方坐下不過盞茶時間,耳邊便聞得一個熟悉的清脆聲音。


    “二哥,你便讓我一起去嘛,我保證很聽話,好不好?”


    雷霆麵色不變,第三次重複道:“不行。”


    言罷,雷霆的目光忽然落在角落裏的兩個身影上,腳步微微一頓。


    “二哥!阮家堡是我們的世交,我也想去參加阮哥哥的婚禮啊,憑什麽不讓我去?”雷小語不敢扯這個冷臉二哥的衣袖,隻能在一旁跺腳抱怨。


    “此事稍後再說。”雷霆忽然偏頭朝雷小語低聲道,隨後邁開步子,朝角落裏坐著的華以沫與蘇塵兒道。


    華以沫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望向靠近的雷霆,低低地朝蘇塵兒道:“塵兒,有熟人過來了。”言罷,幸災樂禍地勾了勾唇角。


    蘇塵兒淡淡地瞥了華以沫一眼,心裏也知曉是誰來了。她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果然,不過片刻,耳邊已響起了雷霆低沉的聲音:“好巧。”


    雷小語在雷霆走向華以沫與蘇塵兒的時候也注意到了兩人,連忙在雷霆身後跟了過來。


    蘇塵兒聽到雷霆開口,將手中的茶杯放迴了桌上,平靜地朝兩人頷首應道:“雷公子,雷姑娘。”


    “不知兩位姑娘是否介意加上我二人?”雷霆說著,目光掃了眼含笑不語的華以沫,眼底神色深邃。


    蘇塵兒在心裏歎一口氣,道:“請坐。”


    雷霆聞言,撩了衣袍落了座。一旁的雷小語見狀,也跟著在他跑到對麵坐了下來。


    率先開口的是雷霆。他也不客氣,伸手為自己倒了杯茶,口中隨意道:“蘇姑娘與華姑娘此趟路過景州,可是去阮家堡?”


    “嗯。”蘇塵兒不鹹不淡地應了聲,抬了抬眼,便又垂下去,更不多話。


    雷霆似是對蘇塵兒的冷淡習以為常,並不以為意,兀自轉頭望向注視著兩人對話的華以沫,道:“華姑娘比傳聞裏……令人驚豔許多。”


    “噢,是麽?”華以沫的唇角上揚,目光流轉間,隨口應道,“雷公子說話客氣了。想必傳聞裏,我該是個女羅刹模樣才是。”


    “傳聞偏頗,不提也罷。”雷霆的目光裏是毫不掩飾的興趣,“倒是華姑娘的作風,雷某頗為欣賞。”


    華以沫沒料到這雷家二公子說話這般直接,提了提眉梢,也不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雷公子口味獨特,讓我實在受寵若驚。”


    雷霆聽出了華以沫話語裏的揶揄,麵上並無不悅,隻低頭抿了口茶,淡淡道:“雷某覺得,比起那些逆來順受的女子,華姑娘這樣的,顯然更勝一籌。隻是世間多是凡夫俗子,自是避難就易,若華姑娘這般的,非卓越人傑,何能伏之?”


    “卓越人傑麽……”華以沫聽得有趣,笑盈盈地瞥過對麵不動聲色的蘇塵兒,接道,“此言甚為悅耳,讓人歡喜得緊,可要謝過雷公子賞識。隻是不知雷公子口中的卓越人傑,又要何處去尋?”


    雷霆目光緊緊盯著華以沫,正待開口,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將他打了斷。


    “時候不早了。聽雷公子方才與雷姑娘的對話,可是要將她送迴雷家堡?”


    雷霆這才偏頭望向不知何時已停止喝茶的蘇塵兒,麵色依舊冷峻道:“此事倒也不急。”


    “嗯!不急不急。”雷小語笑著連口應道。她與雷霆同為兄妹,對兄長的性格再熟悉不過。她知這二哥雖冷麵冷心,在男女之事上卻一向霸道直接,且喜好古怪,對方越強,越是合他心意。因此雷霆與華以沫甫一交談,她心裏已有了數,知道二哥對身邊的鬼醫起了興趣,也不敢打擾,反而暗暗心喜此趟許是有了希望拖延迴程。如今聞得二哥的話,自是愈發開心。


    蘇塵兒神色雖無不悅,卻也依舊疏離道:“既這般,那我與華姑娘便先行離開了。雷公子與雷姑娘請便。”說著,蘇塵兒已自椅子上直起身來,同時目光緩緩掃過唇角含笑的華以沫。


    華以沫見狀,也跟著站起來,眼底笑意愈濃,邁步走到蘇塵兒身旁,準備離開。


    雷霆卻忽然出聲喚住了兩人。


    “蘇姑娘可是不待見雷某?”雷霆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抬頭望著停下腳步的蘇塵兒,直言不諱道。


    蘇塵兒的頭微微轉過來,神色淡淡:“雷公子多心了。”


    “是麽?”雷霆說著,也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麵色不變,“今日偶遇難得,蘇姑娘又何必急著離開?若是兩位不嫌棄,由雷某做東,請諸位在景州城用晚膳如何?”


    蘇塵兒的目光閃了閃,頓了片刻,方略低了聲音,不慌不忙道:“雷公子又何必急著相邀?莫說我早已離了阮家堡,與雷家堡更是毫無關係。何況從一開始,塵兒與雷公子的關係更是沒有親近到與雷公子與雷姑娘一道用膳罷。”


    雷霆的視線沉了沉,望了一眼蘇塵兒,又轉向華以沫,神色並沒有妥協,不依不饒道:“不過一頓飯罷了,蘇姑娘又在擔心什麽?還是雷某在蘇姑娘眼裏,連賞臉用膳都不夠?”


    蘇塵兒抿了抿唇,心底有一絲焦躁泛上來。麵上依舊平靜道:“雷公子所言過了。塵兒並無此意。”這般說著,蘇塵兒的眼角餘光瞥過華以沫若有所思的臉,垂眸的同時,柳眉忍不住蹙了蹙。


    雷霆聞言,略一頷首,道:“如此甚好。雷某並不會耽擱兩位姑娘太多時間。請。”言罷,雷霆伸出右手,示意道。


    一炷香後。四個人還是坐在了盛珍樓裏。


    作者有話要說:人物太多,有些地方大家可能會弄混。這裏解釋下,出現在文中的幾個名詞:之前暗王的說法已經說過了,是刺影樓樓主。底下則分別是魑魅魍魎四個左臂右膀。四人的手下喚自己的主子是小主,喚別的三位則是魑主之類的。


    之前就有很多人已經猜到了與刺影樓有關,之後一些事情都會具體解釋清楚~~大家看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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