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由天先生帶著,來到了穀口。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熟悉的藍紫色藥丸來。


    白淵的目光晃了晃,待得天先生將藥遞給她們,她沉默了會,不做聲地接了過來,視線淡淡地掃過站在她身旁的華以沫。


    華以沫作勢一笑,撇清道:“我也不過受人之托。你莫要看我。”


    一旁的天先生接過了話:“如今也無再瞞的必要。這天香丸的確是白姑娘在山洞昏迷之時我拿給華姑娘的。當初我央了華姑娘帶白姑娘過來幽夢花穀恢複記憶,也是要多謝了她出手,才達成所願。白姑娘若要置氣,還望怪我一人便可。”


    白淵臉色依舊如昨日那般沒有血色,眼裏有淡淡血絲浮現,她聞言隻是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怪誰。”頓了頓,“走罷。”


    言罷,便將藥丸吞入口中,率先往前走去。


    穿過幽夢花叢不過片刻之事。及膝高的藍紫色繁複花瓣在微風裏依舊美得驚心動魄,馥鬱花香彌漫沁鼻。片片花瓣在眾人衣袂擦身而過時柔弱地滾落枝頭,宛若下起了藍紫色花雨,落了幾人一腳背。


    片刻後,四人便站在了幽夢花叢外。


    眾人不再耽擱,一出幽夢花叢,便往噬血樓方向走去。


    然而變故便發生在這一瞬間。


    幾乎是四人踏出腳步的同時,幾聲簌簌之聲已在耳旁響起。


    眾人腳步一滯,眼前便有白色人影出現。


    兩道閃亮劍光,帶著一往無前的去勢,分別刺向天先生與華以沫!


    天逸的雙眼微微眯起來,攏在衣袖中的手一動,正欲抽出手來,一把劍已經架住了刺過來的劍。


    另一邊,華以沫雖正扶著蘇塵兒,見狀腳步往後一退,也得以避過了劍勢。


    “住手!”一聲低喝自白淵口中吐出。她冷冷地望向帶頭衝在前麵的兩人,質問道,“你們來做什麽?”


    出現的,正是榮雪宮的落奎使者和鬼判使者。


    落奎與鬼判見白淵出手維護其餘幾人,此時又出聲喝止,連忙收迴了劍,皆單膝跪地,右手的劍帶著劍鞘直立在地上,齊聲低頭朝白淵喚道:“宮主!”


    抬頭解釋的是落奎,她的目光有些複雜,望著白淵除掉麵具的臉,斟酌著語句開了口:“屬下在客棧久等宮主未至,怕出了意外,一路循跡而來,得聞宮主被鬼醫幾人帶到幽夢花穀,苦於無法進入,特守在穀外等候。”


    白淵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沉下來:“華姑娘與我也是相識,並非敵人,這位閣下也是個大夫。你們下次莫要什麽都不問清楚就動手。”


    “是。”落奎點頭應了,眉間卻有明顯的踟躕,頓了頓方道,“宮主此番可是要準備迴宮?”


    白淵目光一閃,抿了抿唇,方道:“我還有事要辦,你們先行迴榮雪宮罷。”


    白淵話音方落,落奎與鬼判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一次,一直沉默的鬼判也開了口。她的聲音略微低沉:“不知宮主要辦何事?宮主已好久未迴榮雪宮,如今宮中事務堆積繁冗,還懇求宮主能先行迴去處理稍作安排。”


    聞言,白淵的手在垂著的衣袖下攥了攥,眼底閃過一絲掙紮。


    一旁的天逸忽然插了嘴道:“原來在榮雪宮,宮主要辦什麽事,手下也是能夠插手過問的啊。”


    落奎臉色閃過一絲怒意,正待站起,被身旁的鬼判伸手扯了住。鬼判抬起頭來,望向天逸,淡淡道:“噬血樓的人,又什麽時候輪到插手我們榮雪宮的事了?”


    鬼判話音方落,在場的人臉色皆變了變。


    “你怎麽知道我是噬血樓的?”天逸忍不住出聲問道。


    也難怪大家驚訝。噬血樓的人若是執行任務,一般都戴有麵具,江湖人知曉實情的極少。何況天逸多在幽夢花穀,出現在江湖的次數更是寥寥無幾,此次聽得鬼判指出自己的身份,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鬼判卻並沒有迴答他的話,隻是又朝白淵低下頭去,道:“宮主。請同屬下們一道迴去罷。”


    白淵臉色有些蒼白,此時聞得鬼判的話,一時沉默下來。


    天逸心裏暗暗叫遭,沒有料到榮雪宮的人竟早就埋伏在外頭。此時轉頭去看白淵的神色,見對方低著頭,一時也不敢拿捏白淵會不會真的被勸迴去。若真是如此,那之前的努力真是盡自付諸東流。


    這般沉默了片刻,白淵再抬起頭來時,目光已是決然,她口氣嚴肅道:“鬼判,你與落奎先迴去。我有不得不去處理的事,暫時不能同你們一道迴宮。”


    跪在白淵身前的兩人卻沒有動。


    白淵神色一凝:“怎麽,你們想違抗命令?”


    “屬下不敢。”兩人同時低下頭去道。


    “那為何還不讓開?”白淵的聲音有些冷下來。


    最先忍耐不住的是落奎。她咬了咬牙,忽然猛地抬起頭來,眼裏已帶了哀求神色:“宮主!請你務必三思!原諒我與鬼判……這次萬不能應。”


    這次,白淵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沉默了會,白淵出口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冷靜:“你們……到底知道些什麽?”若非那指尖依舊有些顫動,完全讓人察覺不出她內心的震驚。


    出口迴答的是鬼判。她深深地低下頭去,道:“鬼判懇請宮主莫要再同那女人多做糾纏。違背道德倫常,這是江湖所不容之事。宮主一向理智,該知曉其中利害。難道宮主忘記答應前任宮主的事了嗎?……”


    忽然一聲輕笑響起,打斷了鬼判的話。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華以沫身上。


    華以沫恍若不覺,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落奎與鬼判,偏頭朝蘇塵兒笑道:“塵兒你看,有些手下呢,就是愛打著為主人好的幌子,逼主人陷入痛苦。最好呢,主人永遠為她們犧牲自己的所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住嘴!”落奎的臉漲紅,壓低聲音吼道,“你非正非邪,與宮主無親無故,如何懂得我們的苦心?少在那裏指手畫腳!”


    “噢?苦心麽?”華以沫聞言忍不住又笑了一聲,“真是好笑。你自己瞧瞧。”說著,她指向臉色蒼白的白淵,“你們宮主這樣的臉色,竟還是為她好麽?你們的好就是讓她看著心愛的人死去,然後一輩子禁錮在榮雪宮,悔恨終生?”頓了頓,華以沫一副恍然的樣子,“當然,這樣可以永遠擁有你們的宮主了。心死了的宮主,自然會乖乖呆在榮雪宮裏為你們奉獻。這聽起來倒還不錯。”


    “你!你胡說!”落奎的手握緊劍柄,“女人怎麽能和女人在一起?宮主這樣如何能幸福?若是被人知曉,又如何在江湖立足?”


    “女人和女人,如何不能在一起?如何不能幸福?”華以沫的眉挑了挑,右手忽然摟過站在一旁的蘇塵兒,偏頭俯□去,在蘇塵兒頸側深深吸了一口氣,滿鼻馨香。她又轉頭望向神色震驚的落奎,唇角微勾,“你們又如何懂得什麽是相愛?幸福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他人的眼光,當真這般重要?還是你們擔心的,隻是因此榮雪宮在江湖的聲譽受損罷了?”


    落奎聞言,話語一滯,有些說不上話來。她咬著唇,想反駁,卻發現無從說起。


    正在這時,鬼判的聲音響了起:“華姑娘當真好說辭,隻是你這般詭辯,我等也不會容許那種事發生在宮主身上。你與蘇姑娘如何,自有人心所在來判斷。我也不關心。隻是宮主待我們極好,鬼判不能坐視宮主再次犯下錯誤,去見那女子,陷入沉淵。”說著,鬼判的目光轉到一直抿唇沉默的白淵臉上,一字一句道,“宮主難道忘記白珺的死了嗎?這樣的幸福,當真能持久?”


    最後一句話,如同一柄錘,驟然敲在白淵頭頂。敲得她眼前火花四濺,敲得她心底劇痛。敲得她的眉緊緊皺起來,連唿吸都一窒。


    “你話太多了!”出聲的是終於忍耐不住的天逸。他的目光帶了殺意,腳尖一點,已朝跪在地上的兩人衝過來。同時一直攏在衣袖裏的手也露了出來。修長手指蒼白瘦弱,動作卻快得隻剩下一道淡淡殘影。在眾人未來得及反應之時,手指已有粉末彈出,籠向鬼判使者。


    鬼判見狀臉色一變,身手極快地往後仰去,方避開了粉末,對方的手指卻已經擒在了她的喉嚨之處。


    反應過來的落奎大驚失色,顧不上用劍,抬手便往天逸的手臂劈去。天逸腳尖一轉,整個人已轉向了另一邊,使得落奎的攻擊落了空。再一眨眼,天逸已挾持著鬼判迴到了華以沫身邊。


    “咳咳。”鬼判的喉嚨被那瘦弱卻有力的手指所擒,臉色有些漲紅,忍不住咳了兩聲,見落奎欲衝過來,伸手阻住了她,示意不要。她臉色不變,反而緩緩閉上了眼,做出一副不加抵抗的姿勢。


    天逸眼底不由殺意更甚。


    “放開她。”一個疲倦的聲音開了口。


    鬼判的眼睛重新睜了開來,望向出聲的白淵。


    原先擒在喉嚨的手指隻一頓,便驟然鬆了開來。天逸有些頹敗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不過一時之氣,心裏也知不能動榮雪宮的人,否則隻能適得其反。隻是方才鬼判提及白珺來刺激白淵,才讓他失了方寸。此時聽得白淵開口,難免有些擔憂地望向她,等待著她說話,怕她改了主意。


    “宮主。”鬼判朝白淵低下頭去,喚道。


    “別叫我宮主。”白淵再次開了口,目光鎖在鬼判身上,一字一句道,“鬼判,你今日非要逼我麽?”


    “鬼判隻是不想宮主……”


    “不要再說為我好的話,我聽夠了。”白淵毫不遲疑地打斷了鬼判的話,“我要的,你不懂,也不會明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若是今日我不去噬血樓見靈嵐,他日她死了,我也不會再活下去。你信不信?”


    鬼判臉色微變,沉默下來。


    “若你們還當我是宮主,便讓我走。榮雪宮,如今我是必然不會迴去的。”白淵語氣堅決,說完閉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氣。


    落奎聞言,有些為難地望向鬼判。


    鬼判凝視著白淵半晌,才道:“宮主去了,可還會迴來?”


    “我不知道。”白淵臉色痛苦地緩緩搖了搖頭,“但是我必須要去見她。我欠了她太多。若是不能安心,我又如何能好好當我的榮雪宮宮主?”


    鬼判與落奎盡自沉默了下來。


    這般過了片刻,鬼判終於歎出一口氣:“宮主既這般說,我與落奎也並不願見宮主悔恨。我們會一直等。直到等到宮主迴來。”


    言罷,鬼判轉身,最後含有深意地望了白淵一眼,踏步便朝外走去。


    落奎的目光有些糾結地掃過白淵,似乎也被對方身上凜冽決然的氣勢所懾,遲疑地開了口:“宮主……”然而不過喚了一聲,便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最終,還是跟著歎了氣,轉身朝鬼判離開的方向一同走去。


    “走罷。”白淵睜開了眼,唇角苦澀。說完,朝噬血樓方向踏步而去。


    天逸凝視著白淵的背影一會,緩緩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兩人就見麵了^。^


    等這節完,主cp的發展會深入展開~~~(為什麽有種卷帙浩繁的感覺-=-)


    關於複仇的橋段,我也正在構思。感情戲好寫,這種陰謀最難把握了o(╯□╰)o


    ps:對於我離開的幾日出現有讀者棄文的事,我希望大家也不用在意。還是想大家能開開心心地追文,這是我的初衷。追文的過程中有人離開,這種事是難免的。我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歡。其實在定位《鬼醫煞》的時候,都沒有想到如今的成績。畢竟想說清水又慢熱,也許不太符合市場需求來著。現在看到那麽多人表達自己的喜歡,作為作者,真的是很開心又自豪的事。^。^


    若非讀者們的支持,我也不可能越來越有自信寫下去。那些肯定,都是我繼續的動力。


    最後說一句,大家追文辛苦了。^。^(追過文的表示追文真的是揪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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