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兩匹棗紅色的馬飛快地穿過街道,出了城門,一路往城外奔去。


    兩個時辰後。


    阿奴兩隻手揉著自己酸疼不已的腰,跟著白淵走進一家茶樓稍作休憩。而頗有些疲累的馬也交由店家喂食。之後的路上頗為荒涼,不會再有休整的地方,兩人打算一鼓作氣奔到海域,中途不再做停留。這樣隻待一個半日後便能到達目的地。


    “小二,來壺好茶。”白淵將手中雪影劍放在桌上,與阿奴一同坐在了窗邊的桌子旁。


    “好咧。”一旁的小二應了聲,朝櫃台跑去。


    此次出行,由於白玉麵具太過招眼,白淵已取下麵具換上了麵紗,因此並不會被人認出身份。


    兩人坐下不久後,茶水便被送了上來。


    這茶樓已頗有些年月,窗欞上的漆有些微微剝落,露出木質的紋理來。周圍坐著的也多是些路過的江湖中人,偶爾夾著幾個商人模樣的客人。茶樓裏,隻有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音迴蕩,偶爾間雜著幾聲驚歎感慨。講述的正是幾日前百曉樓與噬血樓的衝突事件。


    阿奴對錯過這場爭鬥一直耿耿於懷,此時聽得說書人提及,連忙凝了心神去聽。


    “就這樣,噬血樓撤退信號放出,一眾人等有序地退出了百曉樓。而此次事出突然,毫無準備的百曉樓損失慘重,已無力追趕,隻得留下收拾殘局。這件事方告了一個段落。隻是向來相安無事的兩樓之間為何而起的紛爭,卻始終是個隱秘,大家也是眾說紛紜,不可而一。”


    說書人放下手中折扇,笑著環顧了周圍一圈。瞧來方過而立之年的樣子,一身洗的微微發白的淡藍長袍,雖麵容普通,倒還有幾分儒雅。


    阿奴一聽自己錯過了這麽多,一來竟已經沒入尾聲,心有不甘,忍不住朝說書人道:“喂,我說你也講的忒不明不白了些。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說書人聽到阿奴的抱怨,視線望過來,頗為溫和道:“姑娘,此言差矣。江湖之事誰也說不得個準,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在下不願以一己之見影響了諸位的判斷。”


    “聽你的話,你是知道些什麽了?不妨說來,若是不準,也不過一笑了之。”阿奴心裏好奇到不行,麵上卻還是故意保持鎮定道。


    說書人聞言神色有片刻的踟躕,然而周圍已經有人開始附和阿奴的話。這般,說書人還是開了口道:“既然大家想聽,我說便是。”


    說著,說書人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沉吟著朗聲道:“此次噬血樓闖百曉樓,顯然有備而來,且必定有內應破壞百曉樓的機關之術。當然此事暫且一放,畢竟連百曉樓都未查出的事情,我一個小小說書人就更是不知曉了。隻是說到方才提及的闖樓原因,大家不難明了,百曉樓能吸引人去闖的,除了江湖中的各種隱秘外,想來也別無其他。那麽,噬血樓是為了什麽隱秘,竟出動了各大堂的堂主,甚至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噬血樓樓主,也親自出動了呢?”說書人頓了頓,手中折扇輕輕敲擊了下桌麵,開口繼續道,“在下不禁妄自猜測,陣勢如此之大,是否是因為他們想要得到的隱秘,會威脅到噬血樓的生存?或者換句話說,難道會讓他們與其他門派……徹底結下死仇?”說到這,說書人笑了笑,臉上的神色鬆緩下來,“當然,這不過是我一個猜測罷了。大家不必當真。”


    下麵卻還是有輕微的嘩然之聲響起。


    托腮坐著的阿奴聞言也不禁嘖嘖了兩聲,兀自嘀咕道:“死仇誒!”頓了頓,忽然似想起什麽,猛然抬頭望向白淵,睜大眼睛道,“白……”


    白淵抬頭剜了她一眼,阿奴連忙將那聲白淵咽了迴去,改口道:“白姑娘!”說著,阿奴壓低聲音,確保其他人聽不清楚,方朝白淵繼續道,“白姑娘,那噬血樓樓主奪的不是你的東西嗎?難道……”阿奴費力地吞了口唾沫,壓抑住湧上來的興奮,“難道是為了不與你們榮雪宮結下死仇?”


    說完,阿奴仿佛獲得了天大的滿足,將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抬手就喝了一杯茶水,望著白淵的目光仿佛世事洞然。


    白淵卻並不理睬阿奴,隻是將視線轉向窗外,目光裏卻多了一分沉然。


    “說起來,還有一事。”說書人重新開了口,將阿奴的注意又引了過去。


    “幾日前,離此處不遠的海域枯林,有人去闖了。”


    說書人話音一落,大家皆是一怔。


    “到底是誰,竟敢闖那枯林?”


    底下一人疑惑地問出了大家共同的問題。


    說書人含笑道:“此人想必大家都猜不到。乃鬼醫華以沫是也。”


    這次,連白淵也偏過頭去,將目光落在了說書人身上。


    “眾人皆知,鬼醫華以沫,醫毒皆是超絕。想來毒瘴對她而言並非難事。幾日下來,雖並無人見鬼醫重新出來,但也尚未聽及其他消息。當然,重要的並非鬼醫的到底如何了,重要的是——鬼醫為何會入海域枯林?”說書人手中扇子又敲了敲桌麵,神色有些神秘道,“我在此呆了也有一十一個年頭,也不止一次聽聞海域的各種傳說。而其中最讓我感興趣的,自然是關於噬血樓就藏在海域附近。相傳穿過枯林,便是噬血樓的所藏之地。雖至今沒有確切消息,但空穴來風,必有其因。不管怎麽說,在下一直覺得海域並非那麽簡單。而鬼醫更不可能無緣無故冒著生命危險去闖人跡罕至的枯林,那麽難道枯林後真的是噬血樓?還是別有洞天?不過話說迴來,江湖中的確沒有比鬼醫更適合闖枯林的人了。此事想必不久後就有答案……”


    阿奴正聽得入神,耳邊已落了一個清冷的聲音:“該走了。”


    “啊?”阿奴驚訝地轉頭望去,卻見白淵已經直起了身,踏步往外走去。


    阿奴不舍地望了一眼說書人,連忙跟了出去。


    說書人的聲音被拋在身後,漸漸淡去。


    一日後。枯林外。


    很少有人知道,到達噬血樓的方法。


    普天之下,除了噬血樓樓眾,想來隻有百曉生一人了。


    而如今,又多了兩個人。


    不管是灰線蛇還是綠蟲,都有自己的活動範圍。因此過枯林,是需要一定路線的。必須要繞過這兩者毒物,才能平安走出枯林。而這條路,也是毒瘴最稀薄之處。


    白淵與阿奴自馬上下來,依著百曉生的囑咐,果然在枯林附近的一條河岸旁尋到了他描述的草葉。


    色澤蒼綠,葉帶鋸齒,一株九瓣。名喚九葉草。


    萬物相生相克。眼前彌漫的瘴氣,正巧被眼前這九葉草所克。


    白淵俯身摘了一株,扯下一片葉子遞給阿奴,自己又跟著扯下一片。然後將剩餘部分收入懷裏。


    兩人將那蒼綠葉片含入舌底,方踏進了枯林之中。


    阿奴雖相信白淵所言,卻還是不免對眼前有些恐怖的環境心有戚戚,行走之間幾乎是緊踏著白淵的腳步,一雙眼睛在四處環顧,有些害怕從哪裏竄出蛇蟲來。


    然而一路卻是順利。除了偶爾幾隻落單的灰線蛇懶洋洋地掛在樹梢上外,並無不妥。周圍寂靜得隻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這般過了一刻,阿奴終於有些忍耐不住地抱怨道:“白日那幹糧真是難吃到不行。而且這什麽鬼地方,怎麽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話音方落,阿奴的身子便趔趄了一下。


    “什麽東西!”怒喝而出阿奴抬腳便踢向方才絆到自己的東西。


    一顆灰白殘破的骷髏頭自枯葉下被踢出來,咕嚕咕嚕地往前滾了一陣。隨即停了下來。兩個空洞的眼孔正對著阿奴。


    “一個骷髏頭都敢絆……”阿奴的我字還沒有說出,那眼孔裏忽然探出了一截東西。隨即幾隻通體黑色的蟲子緩緩爬了出來。


    阿奴隻覺得自己簡直要將舌頭咬掉,整個人都從地上跳起來,落在白淵身後,一驚之下還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白白白白宮主……”


    白淵瞥了阿奴一眼,淡淡道:“不過幾隻屍蟲而已。怕什麽。”


    “我沒怕……我隻是覺得好惡心……”阿奴話落,其中一隻屍蟲好死不死地朝兩人的方向爬來。


    阿奴又“啊——”地叫了聲,再次往白淵身後縮了縮,顫著聲音道,“它過來了!”


    “我知道。不過你若是再攥著我停著,它就該爬到你身上來了。”白淵淡淡道。


    阿奴手一抖,下一刻已經遠離到了十米之外。


    白淵冷靜地瞥了眼地上的蟲子,隨即重新邁步朝裏走去。


    身後的阿奴見狀,連忙跟了上,嘴上不忘嘀咕:“這地方討厭死了。”


    “你不怕死人,倒怕幾隻蟲子?”白淵說話的時候頭也不迴。


    “死人有甚好怕的。”阿奴辯解道,“阿奴隻是討厭蟲子。而且……阿奴不敢踩。蟲子踩死更惡心了。”說著,阿奴腦中浮現出一灘蟲子屍體的情景,忍不住口中發出倒抽涼氣的聲音。


    “你不是會銀針麽?釘死它就好了。”


    阿奴聞言沉默了會,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心虛:“我不敢看它……會釘……釘不著。”


    這一次,白淵腳步微微一頓。


    再前進時,白淵沉默下來,不再開口試圖說什麽了。她專注地帶著路,腳步也有所加快。


    阿奴也希望快點離開,破天荒地住了嘴,一步不敢離開白淵。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兩人的眼前終於豁然開朗。枯林外隱隱的塔尖自樹枝間透出來,出現在兩人視線之中。


    一直提著十二分警惕的阿奴這才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說書人占了比較大的比例,其實是比較重要的,大家看到後麵就會明白了~~~


    其實在寫的時候,一直很擔心,不知道白靈會不會被我寫成悲劇……既定過往擺在那裏,要寫成he好難的感覺……但是說實話真的好舍不得。搞得我腦細胞死的應該差不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鬼醫煞(GL)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桑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桑鯉並收藏鬼醫煞(GL)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