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個唿吸間,白淵已與靈嵐互拆了數十招。


    這邊,靈嵐一個閃身躲過白淵的劍勢,身子往後飛退,退至馬車旁避無可避,一個轉身,白淵追到的劍已破車廂而入,如同切豆腐般輕鬆地滑入車廂。見靈嵐一閃,白淵的劍猛地收迴,腳在車輪上一點,整個人往靈嵐撲去,氣勢鋒利,麵具下露出的下頷繃得十分緊。


    車廂在反衝力下跟著晃了晃。


    阿奴一個探頭氣衝衝地從車廂裏鑽出來,左手插腰,右手指著纏鬥在一起的兩人,眼角掛著淚滴吼道:“喂——你們有話不能好好說麽!不能好好說就算要打架也請不要拿劍亂戳好嘛?”


    也不怪阿奴這般生氣,方才白淵刺入那劍,已經指到了她的眼前,若非阿奴躲得快,怕是臉上就要多了個窟窿。且未待她反應過來,劍是沒了,車子一震,她的鼻梁就磕到了車廂,臉一疼一酸,眼淚都飆了出來。


    兩人卻恍若未聞。


    白淵正好落了地,白色衣袂飄飛如蝶,劍尖指向地麵,抬頭望著躲避的靈嵐,語氣沉沉道:“我再說最後一遍,將東西拿出來。”


    雨絲落在那一抹劍刃的銀白之上,發出冷冷的光。


    靈嵐將長鞭往手臂上繞了繞,笑聲如銀鈴般在雨中響起:“噢?這東西對白宮主這般重要?”


    白淵沉默了片刻,方道:“你無需管。”


    “嗬嗬,看來若是拿不出來,白宮主看樣子是要殺靈嵐了?”靈嵐唇角笑意在朦朦雨霧中有些氤氳開來,眼底神色也愈發模糊,隻有那魅惑聲音,透過雨簾傳到眾人耳邊,“不過,靈嵐當真不知曉白宮主所言的是什麽呢。嘖嘖,不如白宮主過來搜身?”


    白淵聽到靈嵐帶了戲謔意味的話語,目光一凝,也不再試圖勸說,手腕一轉,整個人忽然如一隻白蝶般翻飛起來。那劍上的泠泠銀光在雨中分外耀眼。一襲白衣隨著白淵的身姿而飛舞起來。雷石電掣的那一刻,已經重新朝靈嵐刺去。


    靈嵐見到白淵的身法,唇邊笑容一凝,腳下步伐運轉,飛快地往旁閃去。


    “雪影劍法。”在旁觀戰的百曉生忽然失聲道,臉色跟著變了變。


    “什麽雪影劍法?”阿奴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馬車前的車轅上,聽到百曉生的聲音,不由轉頭問道。


    “這是榮雪宮宮主代代相傳的劍法,一般不輕易動用。”百曉生的視線緊緊地粘在隻看得清一團白與一團紅在雨幕裏交錯,口中解釋道,“雪影劍法輕靈迅疾,看似若舞姿般唯美,實則暗藏無限殺機,被困其中的人往往極易被迷惑。一招出手,常伴隨著九處虛招。你瞧見白淵手裏那柄軟劍沒有?那並非普通的劍,而是兵器譜上排名第四的雪影劍,也是前任榮雪宮宮主傳下來的佩劍,專門用以配合雪影劍法。雪影飲血,一旦出手,必飲其血而歸。也不知她到底惹到了白淵什麽事,竟讓一向淡泊的白淵使出了殺意重重的雪影劍法。”


    阿奴聽完百曉生的解釋,忍不住咋舌地望向打鬥中的兩人。隻是她功力不深,此刻根本無法看清兩人交手的招式。然而那一襲雨幕中的白衣卻果真如百曉生所言般靈動飄舞,好像一個人在舞著白緞跳舞般,煞是好看。


    “那可如何是好?”阿奴念著靈嵐好歹救過她們,心裏琢磨了一陣,朝百曉生試探道,“不如你過去下些毒?”


    百曉生聞言臉一黑:“此刻她們兩人這般打鬥,衝過去不死也要去半條命。”頓了頓,百曉生追問道,“阿奴姑娘,難道沒有聞了就能讓人暈倒的藥麽?”


    阿奴鄙夷地瞥了百曉生一眼:“你難道不知,一般這種毒藥對內力越高的人越沒用嗎?否則白日對付阮天鷹那老頭還會被逼得這般落魄不成?當然你能有辦法讓人吃下去又是另一迴事了。”


    “這……”百曉生話語一噎。


    阿奴又往兩人爭鬥處瞥了一眼,沉吟道:“你將雪影劍法說得那般厲害,怎麽看起來……靈嵐姐姐沒有處在下風的樣子啊。”


    百曉生的目光也跟著落在戰場,皺了皺眉,眼底有不解之色一閃而過,語氣踟躕:“沒想到這靈嵐……身手竟這般厲害。”


    “你不是百曉樓的樓主麽,怎麽這麽驚訝?”阿奴不忘奚落道。


    “江湖上的妖女靈嵐,一直是個謎,誰也不知師承何處。百曉樓又非無所不知,隻是知曉的比尋常之人多一些罷了。何況江湖傳言之中,靈嵐姑娘陷入困境,自是有許多男子來救,倒也沒聽說過她與哪個成名已久的人打鬥過。今日一見,方知不凡。”百曉生解釋道。


    說話間,另一端的爭鬥已發生了劇變。


    具體發生了什麽阿奴和百曉生都沒有看清,待兩人停下來時,卻看到白淵手中的劍已刺中了靈嵐的胸口。


    “靈嵐姑娘!”百曉生見狀大驚。


    阿奴微微張大了嘴,下一刻,身子一動,已經衝到了兩人的身側,一把扶住了往下滑的靈嵐,瞪向白淵,怒聲道:“你,你就算要找什麽東西,下這麽重的手作甚!”


    白淵的劍垂下來,劍上的血很快便被落下的雨絲衝刷了幹淨,重新變得澄淨明亮。聽到阿奴的指責,白淵並未說什麽,隻是低著頭望著被衝刷而下的血水,一時似有些怔在那裏。


    靈嵐捂著胸口,試著想要笑一笑,唇一動,便湧出許多血沫來。


    “喂,你沒事罷?都什麽情況了還笑!”阿奴看著靈嵐指縫間溢出的血,眉頭皺起來。


    靈嵐緩緩搖了搖頭,擦掉了唇間的血痕,抬頭望向白淵,語氣裏依舊帶著笑意:“還多謝……白宮主……的……留情了……我還以為……白宮主這雪影劍……今晚就要將……靈嵐的命……留下了……”


    一句話說完,靈嵐的唿吸又急促了幾分。


    “哎,讓你別說話了,快過去車廂那裏包紮下傷口。”阿奴欲扶著靈嵐過去馬車處,卻被靈嵐伸手止住了。


    白淵此時才抬起了頭,目光有些複雜,頓了頓,忽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阿奴被兩人弄得一頭霧水。


    “為什麽方才不刺下來?”白淵沉聲又問了一遍。


    “白宮主這般動人……靈嵐……靈嵐怎能做出……咳咳……那般不憐香惜玉之事……”靈嵐的氣息有些斷斷續續,言語卻依舊戲謔。


    白淵咬了咬唇,沉默了半晌,語氣變得淩厲:“你到底是誰?身手這般好,竟能破我榮雪宮的雪影劍法!”


    靈嵐捂著胸口又咳了幾聲,整個人都靠在了阿奴身上,開玩笑道:“怎麽……咳咳……白宮主……對靈嵐有興趣?”


    白淵麵具下的眉蹙起來。


    “我說你們能不能過去再討論?這還下著雨呢?還有你,”阿奴瞪向靈嵐,“你胸口被刺了一劍還說那麽多話,先過去再說!”


    說著,也不管靈嵐意見,扶著她就往馬車走去。


    所幸馬車足夠大,倒也勉強容得下這諸多人。


    蘇塵兒望著眼前又一個出血的病患,無奈地搖了搖頭,取過那用了大半的金瘡藥,走到靈嵐身旁坐下。


    百曉生身為男子,自然又不得不守在車外以避嫌。


    靈嵐沒有氣力脫衣,絲毫不扭捏地任由蘇塵兒幫忙脫下了外袍,露出裏頭白色沾血的褻衣來。


    坐在車裏的白淵見狀,頭微微地偏向另一邊。


    靈嵐的視線掃到白淵的動作,唇角又染了笑意。然而不過眨眼間,那笑意便多了些苦澀意味,隨之隱沒下來。


    “到底是怎麽迴事?”蘇塵兒邊幫靈嵐上藥,邊出聲問道。


    乳白色藥膏觸到靈嵐胸前傷口時,她忍不住“嘶——”的一聲咧了咧嘴,麵上神情因為疼痛而有些扭曲。


    聽及蘇塵兒提及,白淵這才轉過臉,不忘朝靈嵐道:“你東西到底藏哪裏了?快給我。”


    蘇塵兒聞言,微微有些詫異:“靈嵐姑娘,你拿了白宮主的東西?”


    “這命都去了半條了……白宮主……你這時候還管我要東西……反正我衣服也脫了一半……要不……你這會過來搜?”靈嵐語氣有些幽怨。


    白淵沉默下來。


    “我說白宮主,你到底丟了什麽東西啊?”坐在華以沫身旁暫時照料著的阿奴忍不住好奇道。


    白淵抿了抿唇,方緩緩開口道:“是我貼身的一方玉佩。”


    “這玉佩有何重要,竟引得白宮主親自追來?”阿奴手撐著下頷,有些不解。


    這一次,白淵瞥了阿奴一眼,並未迴答,隻轉頭同靈嵐道:“我知曉是你拿的。你身上的香……太過獨特。那老人家定是你扮的。你狡辯也無用。”


    靈嵐微微轉了身子,朝向白淵。胸前一抹瑩白與赫然的猙獰劍痕一覽無餘地曝露在白淵眼前。白淵目光一晃,心裏不知為何沒來由得一疼。如同方才將劍刺入這女子身體時,握著劍的手竟因心口的疼痛而不著痕跡地顫了顫。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白宮主對我身上的香……印象原來這般深。”靈嵐的目光牢牢地鎖著白淵,眼底神色第一次消褪了往常的盈盈笑意,望得白淵有些不自在,緩緩道,“不過一枚玉佩而已……白宮主何必……這般計較……不瞞白宮主……那玉佩我在路上便丟……失了。”


    聽到靈嵐的話,白淵的目光微微一變,語氣冷下來:“你以為我會信麽?”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這玉佩,我是無論如何……也變不出來了。”上好藥的靈嵐緩緩將衣衫重新攏了好,語氣虛弱,卻又顯得漫不經心,“若是白宮主怪罪……靈嵐也無話可說……不如……再刺上一劍?”說著,靈嵐收迴手,抬眼直直地望著白淵。


    一時間,車廂裏的氣壓低下來。


    蘇塵兒視線滑過兩人,也不插嘴,返身退迴了華以沫處,在一旁坐了下來。


    沉默了片刻後,白淵方低聲開了口:“你別以為我不會殺你。”


    靈嵐聞言反而笑起來,笑了一半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待勉強壓下咳嗽,方開口道:“靈嵐怎敢……白宮主……可是差些殺過……靈嵐一次的人。”


    縱是阿奴也分明感覺到這句話言罷後空氣裏的壓抑又多了幾分。而眼前兩人的氛圍也奇怪得很。一向掛著妖嬈笑意的靈嵐雖然笑著,眼中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奇怪;而那個白宮主,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總之一切都膠著在一起,扯都扯不開,讓阿奴有些唿不過氣來,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寂:“這也晚了,主人還需要休息。不如等明日再說?白宮主,你看反正她受了重傷,也跑不了,不在於計較這一時半刻。”


    凝視著靈嵐的白淵,聞言沉吟了片刻,看著靈嵐失血的臉色,方緩緩點了點頭,直起身來:“靈嵐,我給你三日時間,你最好想通。我不知你為何要拿那枚玉佩,也不關心原因。這三日我會跟著你們,三日後拿不到玉佩……”說到這,白淵最後瞥了靈嵐一眼,抬腳往外走去,冷冷的聲音丟落,“我的劍便殺你第二次。”


    靈嵐沉默地望著白淵的身影消失在車簾外,往後靠在了車廂上,似乎有些筋疲力盡般,緩緩闔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又多了一個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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