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將碎發攏到耳後,齊珞珞輕笑:“現在說不想讓你去冒險,會不會太晚?”


    顧雲霆一臉就知道你又這樣的神情,薄唇緊抿沒說話。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他對她的了解也越來越深,但有一件事卻是從頭到尾都沒變過——她想離開他,理由各有不同,但結局出奇的一致。


    被握住的手腕隱隱作痛,齊珞珞勉為其難地皺起眉:“我是肉做的。”


    顧雲霆鬆開手長長唿出一口濁氣,千軍萬馬當前不動於心的男人此刻胸膛起伏,再三提醒自己不能對她發脾氣,她沒給過他振夫綱的機會,特別是顧明那個小孽種出生後。


    “我覺得青凰勝算不大,反正明兒現在還出不了塔,不如我們跟著去萬妖塚看看能不能幫忙。”


    齊珞珞挑眉:“她說那話是騙騙無知小仙的,你也信?她如果真從了天帝,你我就沒了後世。”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她寧可與天帝同歸於盡,也不想連累他。


    菩提無心萬年凝塵才生出一個他,同樣是天地大造化,論出身他比她不知高貴繁幾,論成就也不可同日而語,用不了多久他便無需再仰望她。


    顧雲霆從之前便一直蹙著的眉心這下皺得更緊了,這一戰隻能勝不能敗。


    他的經驗都派不上用場,行兵布陣一切有跡可循的技巧在仙家麵前無異於將底牌直接翻開。


    一場注定要輸的戰役,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方送死。


    這種事顧雲霆從來沒經曆過,也從來沒想過。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讓我拖延局勢?”


    強攻從來不是最好的戰略,顧雲霆深諳此道,思索著說道:“他急於曆劫除了形勢不利,一定存在有利於他的一麵。”


    齊珞珞抿唇,方向沒錯但實際操作起來卻難比登天,歎了口氣:“從青帝的附庸到旗鼓相當,他隻用了短短幾千年,你能想到的他也能。”


    “沒有取勝的可能?”


    齊珞珞聞言抬眸,很輕地說了一句:“有。”


    與此同時在他胸前畫了一個圈,不能宣之於口甚至不能在心中反複盤算,神識魂魄在天帝的修為麵前不堪一擊,白帝子無心菩提最強大的就是悟性。


    她不得不將他拖進這場豪賭,賭他能參透那個圓圈的意義。


    另一邊,西王母看著摞的像小山一樣的包裹發怔,細細地磨著牙:“此去最多十天,你…弄這麽多東西作甚?”


    白帝語氣自然神情平靜:“那種地方誰知道會遇上什麽破事,光是隨機封印法寶就夠受的,我上次被封了識海,差點爬著出來,你那兩個小跟班就會吃白飯……”


    “你爬著出來因為替人出頭挨了金翅蛇蟒一尾巴。”西王母臉色轉冷,斬落爐鼎也沒擋住他處處留情。


    白帝一口氣噎住,好半天擠出一句:“……我是挺沒用的,不過這些東西都是我的珍藏,勞煩無極聖母在裏麵多照顧一下我的傳人。”


    西王母氣了個倒仰,迴來路上心裏那點依依不舍此刻灰飛煙滅,隻剩下經年累月的疲倦和失望。


    一言不發地收起地上的東西,仿佛默許了他的說法。


    白帝暗暗攥拳,心裏已經把自己罵了千百遍,這次從天帝手下死裏逃生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


    “等一下!我,”眼看西王母已經走到門口,白帝三步並兩步追上她。


    女人臉上帶著還沒來得及收迴的失落,或許是這次真的決定要放棄了,她沒像往常那樣遮掩心事。


    “剛才那些都是假的,”白帝急道:“不是為了他,更不是別的什麽人,我找借口隻是想接近你!”


    西王母的腳步隻是頓了一下,一個唿吸間神情恢複如常,語氣甚至夾著幾分戲謔:“你多少年沒下凡了?沒了那些鶯鶯燕燕,就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耍到我麵前來,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寶刀未老?”


    白帝正要解釋,肩上突然被女人不輕不重按住了。


    西王母身形修長纖細,從背影看上去與妙齡女子無異,可是此刻兩人站得極近,他卻看到了她眼底的釋然——本能讓他察覺到即將發生的絕對不是好事。


    他想要後退,然而身體卻突然發麻。


    女人柔軟的薄唇覆上他的,停頓良久才分開。


    “一個吻代表不了什麽。”


    “喜歡就是喜歡這一刻的你,下一刻喜歡別人和這一刻喜歡你有關係嗎?”


    “你是用什麽立場質問我?道侶?同門?還是熟人?”


    往事翻覆傾軋,神念一觸即收。


    他迴想起曾經的自己,荒唐到沒眼看。


    在他們一齊封印神識下界曆練的那一世,她是同門中的佼佼者,最有資格繼承祖師衣缽的大弟子,卻因為護著他一次次辜負師門,最終被趕下山去。


    兩人先後到達小神天境界後,她二度下界曆劫,他卻橫插一杠,隻為了不讓她早早返迴天界,發現自己盜取仙釀,險些連累她化身被斬。


    她背過的鍋和他闖過的禍一樣多——可以說他的神位有她的一半,可是他都做了什麽?


    給她一顆流星的第二天給別人一片星河,明知道她替他受過背上留了隕星的坑窪,卻將療傷聖品給了鮫女……真是個混賬東西。


    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還覺得不解氣又攥緊拳頭朝胸口砸去,拳頭著肉的前一瞬被人擋住。


    “同門一場,倒也不必如此。”


    西王母語氣淡淡,這不是他第一次悔過,每一次他神識複蘇後都是同樣的痛心疾首。


    可縱使他真心可鑒日月又如何?


    用不了多久又會固態萌生,那是他的本性。


    西王母鬆開手,瞬間被男人死死握住,白帝聲音啞得聽不真切:“我陪你同去!”


    “你沒有真身,幻境亦是真實,死就是魂飛魄散,數萬年的苦修一絲一毫留不下。”


    西王母沒有掙脫他的手,一字一句說得很平靜:“別說你不在乎,其實祖師早就告訴過我,你要證的道心是‘無常’。


    這天界太平了上萬年你的修為也停滯不前。如今,終於可以更進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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