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凰從手腕輕輕解下南雀,遞到沈鈞天麵前:“前世他為了救你身受重傷昏迷至今,靈識已然受損,但隻要你一滴心血便能治愈,可否請你網開一麵?”


    她竟然與劇毒之物為伍!男人厭惡地皺眉同時猛地退後一大步,一下拉開了之間的距離。


    青凰無聲歎息,在他的前世她詐死之前也曾這樣懇求,即便是救命之恩也無法令他心軟,她本也沒指望他這一世還記得,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毛毯和衣物都是他需要的,用不了多久。”說罷將南雀放迴原處,兀自轉身去打點行囊。


    沈鈞天神情緊繃,她突如其來的疏離讓他很不舒服,她這是求人的態度嗎?為了朋友說幾句軟化有何不可,他畢竟是來捉妖的,難不成她說一句他就能相信嗎?


    可她竟然多一句分辨也無,就這樣將他晾在這,這樣他一門之主的顏麵往哪兒擱?


    背後傳來竊竊私語聲:“這,掌門師兄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懂什麽?老掌門說了妖最後蠱惑人心,它們說的話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切,典籍還記載妖魔隻要看見生人就立即撲上來吸血吃肉呢,可當年不也出了狐女殉情?”


    “對事不對人,額~是不對妖,沒上石壇一切還無法蓋棺定論。既然要說典籍,典籍上還說過‘妖,山中眾生所化’,眾生既然平等,又如何斷定隻有我等能夠修仙,妖便不能呢?”


    最後這名弟子立即遭到其他同門群起圍攻:“去去去!就單你讀的典籍多,一天到晚泡在藏書閣裏人都瓜呆了,就憑妖物化成人身需得活人剝皮這一樣,就沒有一隻手上幹淨的妖!死讀書,讀死書,難怪師父活著的時候不肯傳你更高深的心法道藏,你道心不正!”


    那弟子被懟得紅著眼睛跑開去,可他的一番話卻在沈鈞天心中掀起波瀾。


    隻是不等他想明白,青凰收拾好東西出來,果然隻有幾件厚衣服和毯子:“啟程吧。”


    沈鈞天招唿眾人向外走,青凰追上他直截了當道:“二十四道天師降魔陣呢?”


    男人臉色微黑:“你不跑,無需開啟。”


    降魔陣不隻是困住妖魔,更會每兩時辰抽取一次修為,兩天下來再兇戾乖覺的妖魔也會奄奄一息,如今還不能定她的罪——他更不會承認在他心中默認她無罪,自然不會主動開啟。


    青凰神色平靜,停下腳步:“此去天門石壇千裏迢迢,萬一路上發生變故,你沒開啟降魔陣,免不得我會被人誤會裏應外合,我身上雖有舊傷但還不致命,能受得住。動手。”


    眾人麵麵相覷,降妖除魔這些年還是頭一遭遇上主動要求受刑的妖族。


    見他遲遲不動手,青凰拔高嗓音變得有些尖銳:“你再沒動作小心被人嚼舌根說你色令智昏!我可不想擔上莫須有的罪名,若你執意如此,我為了自證清白隻有毀容這一條路可走。”


    說著順手抓過茶碗往桌上一摔,拾起碎片便朝臉上用力劃去。


    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向著如此偏門的方向發展,沈鈞天一時沒反應過來,那碎片猛地從青凰左臉劃到下頜頓時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住手!我沒讓他們結陣是因為在屋外布陣防止你逃脫已經耗費了他們大半法力,至少要一兩天才能恢複!”沈鈞天立即上前搶奪碎片,他剛碰到她便察覺她神氣虛弱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隻要最簡單的一個鎖靈咒便能將她拿下。


    心下大駭之際,驀地想起她說那小蛇是為了救前世的他才重傷如此,心下又信了幾分。


    但不等他追問詳情,她已經飄然後退,捂著剛剛被他觸碰的手臂額間布滿冷汗。


    “多謝好意,啟程吧,早去早了。”


    女子說罷將手收迴衣袖,沈鈞天分明看見她指間被鮮血染紅,那是他抓傷的嗎?


    沈鈞天暗中派兩人一明一暗觀察她發現有異狀立即喚他,可是她上馬車後不久便昏睡過去。


    青凰不知睡了多久,隻覺得昏沉疲倦,她已經在黑帝的夢境中度過四千年之久,不眠不休的追隨,無時不刻的保護,饒是她心性堅韌也熬到崩潰的邊緣,真的很想永遠不再醒來。


    青曲鎮,客棧。


    沈鈞天坐在床沿上,他不懂醫術但也知道她病得厲害,一連三天高燒不退噩夢綿延。


    小白蛇擔憂地盤踞在她身邊嘶嘶吐著蛇信,不時將尾巴放在她額頭上感受溫度。


    “掌門,郎中到了。”


    郎中翻了翻女子的眼瞼,又拿了手枕仔細把脈,好一會兒才捋著胡子搖頭:“氣若遊絲,脈象盡無,怕是命不久矣,尊夫人這病症無藥可醫。”


    弟子厲聲叱道:“休要胡說!我門清修,哪來的夫人?她怎麽就治不了了?你不要故弄玄虛,診金藥錢一分也不會少你的,無需這般鋪墊。”


    老郎中氣得白胡子往兩邊翹:“後生小子你去十裏八村打聽老夫可曾多收一個銅子?老夫祖上便在此行醫,到老夫這輩已經傳了七百餘年,從未砸過招牌!你若讓蒙古大夫來看最多說個氣血兩虛開個長白山參吊口氣,三百年當五百年賣唬兩個大錢花花。


    老夫這話便撂在這,此乃五色中空五氣不聚,此女並非現世之人,若為妖族則原身被毀,若是鬼魅則骸骨遭竊,你們既是道門中人個個能飛天遁地,何必到我這裏尋不自在!”


    沈鈞天上前攔住老者,恭恭敬敬行禮道:“老人家,管教不嚴是我的錯,她的傷勢我確實無能為力,還請前輩無論如何出手相救,在下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老郎中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聲:“百世未證天道,這一世再無所成就便要墮入六道,你可知自己來曆?”


    沈鈞天眼顯迷茫,但很快迷霧散去,他捂著額頭心口悶痛——他究竟是誰?


    床上的青凰突然睜開眼睛,甩手一道金光朝著老者眉心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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